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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风月应识我》 50-60(第15/19页)
雪刺入的刹那间,她的心脏也好似被什么东西捣烂了一般,很痛,很痛,濒死似的痛感,心底里又有道熟悉的声音穿透重重迷雾,声嘶力竭地呼唤她停下来……
扶着剑柄的两指动了动,她想拔剑,幻境蕴力无穷,坚不可摧,却仿佛被一声声呼唤不可思议地挑出了破绽,她松开紧咬的唇,眉眼间渐渐露出心软痛悔的端倪。
剑拔至一半却被截住,李怀疏握住了破雪,锋利的剑刃划破掌心皮肉,鲜血滴滴答答落下,她满心慌乱,根本忘了疼。
她害怕沈令仪在这刻突然惊醒,她们从小拌嘴到大,与其说攒下了经验,不如说次次都是教训,她没有信心去说服头脑清醒的沈令仪,只能继续冷言冷语:“还是说,你想放过我?”
“不为你自己报仇了?也不为你母亲报仇了?”
沈令仪脸上的松动转瞬即逝,李怀疏指缝间溢满了血,趁势追击道:“仇人的女儿有什么值得你罔顾孝道?也对,都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你已经忘记了淑妃对你的养育之恩。廊下教读书识字,伴日影月影兼听风雨,新年守岁,爆竹声阵阵……是那样柔软温热的一双手呵护着你成长。”
“竟也比不过你的一己私情么?”她眼眸清冽,其中嘲讽清晰可见。
昔年在碎叶城,同甘共苦了一段时日,年少的沈令仪将小她几岁的观音奴视作亲密的同伴,在略去名姓的回忆里道尽对已故母亲的追思怀念,观音奴也与她说起母亲,却没什么好讲的,反而显露出幼年的乏善可陈。
从前用来拉近距离的回忆如今却被用来疏远彼此。
犹如沈令仪手中这把破雪,本是为了保护李怀疏,却在她身上留下剑伤。
一切一切可谓造化弄人,倘若她们是濯春尘所说的天定姻缘,那真不知究竟哪颗红鸾星动才牵起了这根理也理不清的红线。
李怀疏步步紧逼,拿话激她,使得好不容易在黑暗中挣出罅隙的沈令仪再次坠入无边幻境,她衣衫被虚汗透湿,面色惨白如纸,不知又受何人何事蛊惑,眼中倏然燃起仇恨的火焰,怒而提剑!
细长的剑刃“刷”一声从血肉模糊的掌间抽出,穿透腹部的另外半截剑身随之拔出,血液霎时喷涌如注,在两人之间汇聚成血泊。
李怀疏捂着伤处痛吟,眉头紧紧蹙起,趔趄地后退了几步,眼看破雪又要刺入自己心口,她已无力躲避,淡笑着闭眼领受,既然横竖是死,死在沈令仪剑下也好过其他死法。
况且,还有个“人”在暗处看戏,她知道自己八成是死不了的。
她当然不会叫沈令仪余生都背负着杀害亲密之人的痛苦,似她一般辗转不安,彻夜难眠。
“疯子,你将自己玩死了我还玩什么?”
说去池边摘莲叶作伞的青鸾悬停于高处,她一直冷眼旁观,不时拎拎唇角轻蔑地笑,瞧够了热闹,再不出手就得不偿失了。
她双手结印,淡淡的青光从指间凝结而出,飞作一条细练,迅速地与攻势冷厉的破雪相击,只听一声锵金鸣玉,青光四绽,将周围树木震得哗哗作响,空气扭曲,水波晃荡,人间削铁如泥的神剑遽然断裂!
沈令仪虎口至手腕处发麻发痛,武器差点脱手,那残剑的尽头是难以修补的断刃,世间再无破雪。
青鸾倨傲地立于云间,拈指作决,深红血雾中又多了几缕淡淡青光。
光芒熔尽的刹那,沈令仪神色慢慢变得平淡,似乎不再受放大了无数倍的泼天仇恨困扰,好像看不见李怀疏存在,也忘了破雪已断,她翻转手腕,仍旧摆出了拖剑于地的姿态,慢步转身离去。
待她走出视线内,消失在薄雾氤氲的丛林间,青鸾冷斥一声:“你果真胆大包天,敢戏弄本仙!”
她卷袖,从天上甩出一股气劲,掼到云下。
李怀疏面朝沈令仪离去方向,避开掌心伤处扶着桃树躯干遥遥远望,那从身后袭来的气劲像一条长了眼的鞭子,精准地咬向她薄弱的背,不见血,却火辣辣的痛,她闷哼一声,捱到此时终于脱力,疲软地瘫倒在地。
余力波及发间,水墨发带断开,几根青丝飘落,她束好的长发乱糟糟地散了开来,沾了水后贴面缠颈,却无力去管,以手撑地,不住地咳嗽,唇畔溢出了血。
过了一会儿,香风拂面,李怀疏费劲地掀开眼帘,见到青鸾涂得青灰发亮不似神仙的指甲,青鸾捏着她的下颌抬了抬,眼中散发出颇为病态的惊奇,啧啧叹道:“原来流了这么多眼泪,哭得真好看。”
她心念稍动,滚滚乌云即刻散去,天光大亮,湿气全无,细雨骤然停歇,李怀疏脸上断续落下的泪水也更明显了。
“咳咳咳……”李怀疏扬起颈项,孱弱地咳了几下,她泪湿眼睫,倒映着青鸾面容的一双眼眸似破碎的湖面。
目送沈令仪安然离去,终于心无挂碍,她三魂七魄好像被抽离,平静的眼中空荡荡的,什么情绪都没有,只余下一具无谓无求的空壳。
凡人之躯是如此的衰微不堪,被剑刺一刺,便涌出这么多血,气若游丝。
她目睹了我操山控海无所不能,却不怕我?
青鸾紧捏着李怀疏的下颌,视线滑落发丝交缠愈衬出雪白的颈子,那里细得好似一折就断,她肌肤轻薄,指尖掐一掐便留下触目的红印,明明是几息之间即可被她劫掠性命的凡胎浊骨,不值一提的蚍蜉蝼蛄,却使她生出了无法驾驭的错觉。
“你是几时察觉出的本仙身份?”青鸾足下沾地,屈尊纡贵地蹲在她眼前。
李怀疏扯着嘴角笑了笑,她右颊被方才断裂飞出的另一半剑刃擦伤,这一笑便牵动了伤口,拧着眉,轻抽着气道:“脑子。”
“什么?”青鸾捏她的手更用力几分,紧盯着她问道。
腹部的伤处依旧在流血,李怀疏无力抗拒她,但讨厌这般毫无缘由的亲近,只能手撑向后,身子也后仰,勉强避开她吐在颊边的如兰气息。
鲜血淋漓的掌间被碎石沙砾扎入,李怀疏已根本分不清究竟哪里疼了,她倒吸几口冷气,半合着眼,虚弱道:“纸扎车上有你,才入丛林又遇到你,你一个小姑娘,身上没有兵刃也不会武艺,凶兽吃人却不吃你?”
青鸾冷笑一声,掐得她颌骨发出细微声响,弯唇道:“小姑娘?真新鲜,本仙活了近千年,还是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称呼我。”
“近千年?”李怀疏掀起眼帘瞥了瞥青鸾。
她生得容颜稚嫩,尤其刘海底下一对眼招子形似黑葡萄,圆圆的眼型,削去了许多阴冷,只是瞳仁十分漆黑,散发出深渊般诱人深入的阴森气息。
青鸾不悦道:“盯着我作甚?”
“看你小,别说近千年了,瞧着似乎得唤我一声姐姐。”李怀疏拎了拎唇角,也是不甘示弱地冷笑一声。
青鸾气得胸脯颤动,松手将李怀疏狠狠丢在地上,再一甩袖,隔空掴了她一巴掌,怒道:“凭你也配!”
李怀疏脸颊很快肿起,唇角咳出血沫,想撑地起身,尝试几次却都失败,她索性枕天席地,眼睫眨了几下,天空,流云,飞絮……青鸾快将鼻子气歪了的脸,好像瞧不瞧都无所谓,她疲惫地闭上双眼:“我好像快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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