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丑: 90-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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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道:“早起湃了两个?在冰中,这?会儿取出?来略晾晾就能吃。”

    “那刚好。”皇帝拊掌一笑:“就用冰镇着?,给你俩送过去,随用随取。”

    苏婕妤与武婕妤对视一眼,蹲礼谢恩,无功受禄的惶恐比高院使?还多三分。

    啧,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涣然尽释自?也不急这?一朝一夕。仪贞拉了皇帝的手端详,笑道:“这?一圈儿到底更白些,像戴了镯子似的。”

    想那隋唐,男子亦戴玉臂钏,多开明的风气啊,而今竟全然抛却了,真是遗憾。

    皇帝深知她那点儿乖僻谬论,并不反驳,由着?她摆弄了一阵,又俯身过来,鼓着?嘴替他轻轻呼了呼,抬眼欲说?什么,可终究只是将两片唇贴在他腕间肌肤上,无言沉默。

    她无法像对待王遥那样,在皇帝面前装疯卖傻、花样百出?,唯求最后能达成目的就好——哪怕他是皇帝,是生杀予夺的皇帝,是这?世上最值得?畏惧的人。

    他是李鸿。

    仪贞心底矛盾极了,她做不到既与他亲密相拥,又待他倍加谨慎。

    皇帝空着?的手拨了拨她的头发,既是引她回神,又带着?点不自?知的安抚意味:“庐陵王还献了一本《侍芳记》,声称是他培育花果的些许心得?,咱们倒可以如法炮制,正是扦插秋海棠的时节。”

    此次巡查盐务,庐陵王出?了不少风头,甚有急流勇退之?意,这?本表忠心的札记,无论是否由旁人代为捉刀,大概不敢不详实严谨,用以解闷足够了。

    仪贞立刻应了一声好,亮晶晶的眼眸弯起来:“那我可要好生拜读专研一番,没得?糟践了花儿。”

    她是爱这?些生机蓬勃的小东西的。就扦插花木来说?,夏末秋初实则是退而求次的时节,但他们两人都明白,彼此之?间急需一些欣欣向?荣的盼头,来驱散滞留不去的黯淡消沉。

    宫中花房里凡世间所有花卉,没有培植不出?来的,皇帝却另辟蹊径,提议道:“从前去国公?府,你那院子里有一种倒开得?很可爱,咱们正好去选几本茂密健壮的吧。”

    “那大约是什么变种了。”仪贞明知他是有心带自?己回娘家去转转,欣然领受了。

    当即让孙锦舟备了两样时鲜瓜果,差人去国公?府上预先知会一声——寻常儿女亲家,最便宜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趟却是接驾的礼数一样也没落下,盖因多了岳白术这?么个?外?人。

    仪贞挽了大嫂嫂,直奔向?自?己的小院去。

    院子里的花有不少是她进?宫后才?添换的,不过样样都甚合她的品味。皇帝说?的那几株秋海棠亦然,花色偏绯,可喜玲珑繁密兼顾,妩媚而不艳俗。

    虽然有《侍芳记》在手,但一时也不敢随意对待。仪贞只管轻抚着?花瓣儿,一面同大嫂嫂说?话。

    片刻谢昀自?外?头走了来,向?大嫂嫂一颔首,又说?:“才?问过管事,平伯家中孙儿满月方才?告了一日假,这?会儿实不必叫人家回来。”说?着?朝外?院方向?一扬下巴:“且那一位在,外?头的花匠恐怕冲撞了,不如我来替你剪。”

    他得?闲便去俞家庄户上点卯,无论砍柴还是养花都是做熟了的,这?等安排确是体恤人,唯独那一扬下巴,怎么看怎么透着?股桀骜劲儿。

    柴氏掩口笑了笑,叫人去取剪子竹篮等工具来,道:“你们玩吧,我去瞧瞧润鸣衣裳换好没有——千万留神些,别伤了手。”

    兄妹俩应着?,送了她离开,转头一回味,仿佛被当作孩子叮嘱了,有点无奈地按下不提。

    “要这?一株,接穗要选阳面的、幼龄饱满的。”仪贞弯下腰,在花丛里照本宣科地指点着?她二哥哥。

    谢昀“啧”了一声:这?等幼年?旧景重现,可真是一点儿也不令人怀念。打小就这?副模样——托他偷带两笼蝈蝈回来,比手划脚地提要求:“选大的,精神头儿足,看着?威风凛凛,模样要俊俏…”

    干脆利落地剪下花枝,去掉叶子只留叶柄,用湿布小心包起来,挨个?搁进?篮子里,他这?才?开口:“别凑这?么近,谨防一个?错身被剪子枝条伤着?。”

    仪贞才?使?唤完人,态度自?然乖巧,受教地应了一声,退开两步,接过篮子挎在胳膊上,寻一个?阴凉地方且挂着?,晚间要回宫时再带走。

    又现学现卖地与谢昀切磋了一番园艺,因谈及懋兰:“俞姐姐那儿真是个?小桃源,我去过一回就待得?不想走了,你这?样的常客,想必感触更深…”

    出?口便知措辞不当,自?己在嘴唇上点了两下,谢昀见状一笑,刹那的情态倒与俞懋兰当日酷肖。

    纵然相隔数月,因为其中意味隽永,仪贞至今犹觉历历在目。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她幼时读的诗,女夫子非要将其解作为妇之?道,“幽闲贞静”、“周旋室中”,她深以为不然,囿于年?少懵懂,并不知从何辩驳。

    即便如今已?识情愁,这?一段咫尺天涯该如何了结,她依旧才?疏学浅,不敢建言。

    “大好的光阴,愁云惨淡的像什么样子?”谢昀尚比她洒脱许多,笑着?走过花间,驻足在直通园子的石滑梯前:“我既有我的抱负,就该明白,她亦有她的志向?。”

    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

    仪贞怔忡一时,回过神来,慷慨地一比手:“二哥哥请?”

    真是比小时候大方百倍。这?石滑梯是爹娘专给她修的,就在她的寝楼旁边。小二公?子若想玩一次,怎么不得?给妹妹鞍前马后好几日?

    如今两人都大了,立业的立业,成家的成家,不过谢昀可不会畏于什么“有辱斯文”,空留遗憾,当即抖抖袍角,盘腿坐下去,转眼一滑到底,得?偿所愿地站起身,朗然大笑。

    这?下轮到仪贞望梯兴叹了——她今儿穿了条松花色绫裙儿,娇嫩得?很,一坐准得?蹭一片黑…

    “立着?滑吧,我接得?住你。”

    咦?仪贞闻声一愣,抬头瞧见皇帝从花园子另一边走了过来,转瞬之?间格开谢昀,自?己站到滑梯下方。

    防备谁呢?嫡亲的兄妹,又不是不知礼,该避嫌的自?会避嫌,用得?着?他紧赶慢赶来严防死守么?

    谢昀腹诽个?没完,抱臂退到一边去,懒得?看他那傻妹妹穿花度柳飞如箭地扎进?小白脸子怀里。

    他难以抑制地有几分怅然,是替谢蒙蒙怅然。

    谢蒙蒙毫无自?觉,正拉着?皇帝问长?问短:“是爹爹他们奉陪不周,怎么你一个?人来了?”

    皇帝说?没有的事,笑道:“绝缨居士不知从何处淘来两瓶难得?的酒,特意登门共享,这?样的朋友值得?相交。咱们不能错过了,理应同饮一杯才?是。”

    岳白术生性放诞,做得?出?以酒会友、不请自?来的事儿。然则自?他往江右办过皇差后,有了官身,再这?么在国公?府来去自?如,难免惹皇帝的眼。

    谢昀心知肚明,但凡外?戚,面前仅有敬小慎微和飞扬跋扈两条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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