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女医纪事: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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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怕是谁也不愿见,您要是实在有事,烦请明日再来罢。”

    这时又有一红袍犀带朝官步来,亦被内宦趋上前劝离。

    他一举目,见是礼部尚书张四维,立即拱手行礼:“张尚书也来寻相公奏事?”

    张四维应是,微微探身,细眸往阁中瞥去:“相公似乎颇为恼怒。”

    如何能不恼?

    南京户部主事余懋学今日疏至,继上回弹劾之后,二次再劾大学士领吏部尚书辅臣张居正,朝野为此震动。

    言辞义愤,语气激烈,令观者无不侧目。

    其一谓考成法有失国体元气——

    「陛下临御以来立考成之典,复久任之规,申考宪之条,严迟限之罚,大小臣工鳃鳃奉职,然臣所虑者政严则苛,法密则扰,非所以培元气存大体者也。」

    其二谓法令随意变更不利国本——

    「今日以某言立某法矣,明日又以某言而罢之;今日以某言更某法矣,明日又以某言而复之。法令滋更、从违糜定,原陛下申饬群工、恪守成宪。」

    其三直指群下谄佞阁臣太过——

    「近日该部题覆边功往往首列阁臣,即使诸臣功在社稷亦敬事后食之常耳。辅臣之职,翊替皇猷启沃君心其大也……至于阁臣翼替之勋不得辄加替扬以长谀妄。」

    ……

    其余诸罪名,不一而足。

    其奏疏条条都为针对张居正及其改革措施,而余懋学只是众多反对者中出头的一个,至于其他汹涌声浪,连御座上的朱翊钧都被惊动。

    见老师饮食不进,少年天子亲自下厨调了碗辣面,又赠金箸一双,口称:“先生食面。”

    时人以为宠遇太甚,无不传颂说君臣相谐,实乃千古佳话,亦成了沸沸扬扬朝议中一抹难得的温情.

    一身疲累无处舒缓,张居正闭了闭目,却难将倦怠释去。

    仆役扶他上马归家,眼前蓦然一阵晕眩,手中缰绳一松,几欲倾身堕马。

    “相公,相公!”仆役惊慌失措,立时扬手唤来一辆马车,“快送相公回府。”

    回至家中,顾清稚正坐于轩窗下梳妆,神色专注,浑然不知他归来。

    张居正也不扰,才欲退出卧房门,顾清稚闻了脚步声响,骤然搁下手中多宝镜,起身瞧见他瞳孔昏沉,快步上前挽住他。

    “太岳来榻上歇一会儿罢。”

    “不用。”张居正脱开她的臂间将她肩膀拢住,端详她描画过的眉目,“七娘要去赴宴么?”

    视线略略扫过,瞥见案上放着的一张帖子,他拿起望了一眼:“王崇古夫人办的家宴,想是京官女眷云集。”

    她不答,张居正遂又道:“既是她下帖请你,七娘快去罢,不好教人久等。”

    顾清稚摇头:“我不去了。”

    “不必担心我,我无事。”张居正以为她是担忧自己身体,道,“若不去,方才花功夫捯饬的妆容岂不白画?”

    顾清稚笑起来,强硬拉他就着雕花椅坐下:“谁说我是画给他们看的?明明是只给太岳和我两个人看的。”

    “今晚王大总督夫人的家宴,顾姐姐一会儿千万记着要准时来。”吴芸上门时,拉着她手千叮咛万嘱咐,“听说这次朝官的家眷们都会过去,还有顾姐姐爱看的南戏班子,若是姐姐不来,必定会错过好一场热闹。”

    顾清稚笑应:“好呢好呢。”

    思绪从午间谈话回至眼下,她弯了弯眼:“现在我只想陪着张先生。”

    今日那番弹劾已惹了朝野轩然大波,此前老臣杨博、陆树声接连致仕的事又被翻出,旁人议论说是因看不惯张居正独断专权行径,气得宁可辞官不做,也不愿在这跋扈相公手下共事。

    然而人皆不知张居正屡次执后生礼拜见陆树声请他辅佐,此人自恃年高不受其礼,常以“少年人”呼之,一日至内阁时只因座位稍稍偏斜,倨傲站立了良久也不肯入座,张居正又连忙替他扶正,如此恭敬亦换不来陆树声放低姿态,却令旁人又添了张居正一道罪状。

    因此,顾清稚想着南曲班子再好看也没什么意思,余懋学的劾奏传遍满朝,宴席上官眷们必定要投来异样目光,再兼以流言议论时不时钻进耳中,她觉得还不如干脆婉拒了,免得听了心累。

    “你不必陪我,我并无什么病恙,只不过有些倦怠。”张居正道。

    “我是觉得赴宴实在没甚么意思,王夫人又时常板着个脸,我也与她并不相熟。”顾清稚望着他又垂首捧了册书卷,怕他知道自己是因他才改了主意,小声分辩,“真的跟太岳没什么干系。”

    虽是览着书,半天也未尝翻动一页,张居正平复纷乱心绪,将书册搁于膝头,温言道:“你既不喜欢,那不去也好,多在家里休息罢。”

    挥之不去的怅然如波澜蔓至眉梢,他何尝不知顾清稚是没宴也要办个宴的性子,最爱混人堆里打交道,却为了他将那等盛大聚会也辞去了。

    他这么想着,又听她噙着笑:“我想和太岳说件事。”

    “说罢。”

    顾清稚低首作沮丧状:“我觉得大明的百姓很吃亏。”

    这话来得莫名其妙,张居正不免惊讶:“何出此言?”

    “我们都没有见过中国以外的疆域,他们佛郎机人已经把世界各国都游遍了。”她视着他,“可是我们的航海技术和火炮水平又不比他们差,为什么这个也要输给他们?”

    “是谁与你说来?”张居正岂能不解她意图,面无表情。

    顾清稚恐他生气,断然矢口否认:“没有人跟我说。”

    否认毕又开始嬉皮笑脸:“我平时就爱关注张先生的一举一动,有关你政令的每张邸报我都翻烂了,你有哪份上疏和章奏是我不知道的?没办法,谁让我的心都在张先生身上,就算想蒙在鼓里也难呀。”

    张居正审视她不正经模样,忽然就失了恼意,将唇边呼之欲出的那句“油嘴滑舌”咽回,改口正色:“你怕不是背地里谴我实施海禁乃目光短浅,又可知我为何执意如此?”

    顾清稚忙又否认:“我哪有说你目光短浅了?不过我从来相信太岳每道命令无不出于深思熟虑,海禁自然也有你的道理。”

    “自然是有。”张居正缓言,“你知大明国库还余几何。”

    她当然知道。

    他面对的是一个历经正德嘉靖数朝磋磨后空空如也的财政,光赤字便足有一百五十万余两,为尽快让经济恢复正轨,他甚至开始出售官位以获取收入,虽是一些虚职名誉,然仍为文士所不齿。

    “我知。”

    “你之心思我亦明白,海外贸易而取外来白银不计其数,海商得以发展壮大,大规模开海亦能扩大海上作战兵力,是么?”

    其实还有一因。

    顾清稚不想眼睁睁看着大明在最好的时机错失与世界接轨的节点,从此丧失海权成为贸易附属者,而张居正身为宰执,无疑是最能改变这一切的。

    眸底有光泛出,她辩驳:“太岳既然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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