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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大婚当夜我恢复记忆了》 127-141(第23/23页)
直到生死诀别的时刻,云衣竟才发现,一直没有说过爱的人,是自己。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想听我说爱就爬起来自己讨!”云衣在他耳畔不管不顾吼叫着,似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唤回他一缕生机,“江雪鸿你听到了吗?死了你会后悔的!”
冰泪融化在眼睫,江雪鸿听着满是怨愤的话音,抬手至半空,想为她拭泪,又不知是知道此时自己的手太过污腻,还是已经真的没有任何力气,染血的袖管又重新垂了下去。
差一点,他就能得到她十成十的爱了。她最厌恶被人欺瞒,他一再犯忌,此刻约莫已经被恨透了吧。
恨他,偏还在拼力救着他。这种时候,从容赴死的人心底竟生出一丝覆水难收的执念。
或许他还是不够懂爱吧。
天地熄灭之际,江雪鸿眼角眉梢绽出懵懂稚童般天真,又如过眼云烟般清清渺渺的笑。字句在风里散作星辰冰雪般的碎片,他最后说:
“云衣,爱恨随风。”
殉身于道,殉心于情。输尽身前誉身后名,赚得她一世平安无虞,不亏。
云散后的月光照入此间,风呜呜地吹着,呼吸声沉重刺耳,每一次的间歇越来越久,最后不再有呼吸声。
很久以前,雨幕潇潇的竹林外,少年白衣负剑,手中撑着一把油纸伞,念着“衣衣”二字的唇角微微上扬,像一个明月不染尘的笑容。
笑容似一簇蓝色烟火,在云衣眼前一点点地化成了灰烬。
干干净净,一点不剩。
元神契彻底散了。
*
月光照水水如冰,众人赶到剑冢中心时,只见云衣抱着不成人形的尸身一动不动,手上,身上,全是他的血。
“江雪鸿殉道了,”云衣抬起泪痕纵横的脸,却已经没有任何眼泪,“我要替他备棺收殓。”
一棱棱裸露的肉,不规则折断的骨头,遗骸内甚至还嵌着血玉碎片,那个白衣照雪的江寂尘,不该如此肮脏地死去。
巫族秘闻湮灭已久,躲过天劫的平凡世人不知在暮水下渡化魔气的寂尘道君为何会突然殉了昆吾剑冢,也不知为何那个一心扑在妖界的道君夫人又为何会将落稽山丢在一旁,只一心操办着丧事。
出殡日的北疆忽而下起了春雪。
无尽,亦无情。
流风惨冽,素雪飘零,一夜后的海棠桃花几乎全部香消玉殒,零零星星撒在墓前的素白纸钱上。丧礼只在道君府内进行,到场的也只有道宗门人,简洁朴素,根本不像在祭奠一个仙族。
天雷毁尽万物,江雪鸿的尸骨不消多久就消散成烟,云衣便选了一身道服并发冠佩剑,为其立衣冠冢,连同那借助无极引修复好的勾玉发带一并安葬。
众人无时无刻不盯着云衣,唯恐她做出什么傻事。可直到空荡荡的灵柩埋入墓圹,连慎微、慎初两个孩子都泣不成声,她却始终保持着那近乎冷酷无情的态度,没有再落一滴眼泪。
寂尘道君护卫北疆,以身殉剑冢,却也入魔毁道,与妖女纠缠不清,功过难以评判,便只立了一座无字碑。送别仪式最后,云衣身着一袭缟素,突然主动走到墓碑之前。
风刃划破指尖,众人心脏陡悬,正要拦下她自伤,却见滴血生花,那一身丧服刹那染成了艳烈红裙。云衣从袖底取出牡丹金簪,快速给自己绾了一个发髻,而后双手平举,双膝弯曲,脊背与头颅同时弯曲低垂,端端正正跪在了无字碑前。
她还欠着他夫妻一拜。
与他在洞天秘境跪她时一样,长长久久的一拜。
一地牡丹开遍,云衣重新起身时,松绾着金簪的顺着青丝滑落,不给旁人任何反应的时间,只见那尖锐锋利的金簪陡然转过一个角度,凌风作刃凝起杀诀,刹那穿胸而过。
“云衣!”夷则长老慌忙接住她。
金簪勾带出黏腻的血肉,云衣仿若没有痛觉般死死用簪尖绞着心口。她一言不发望着雪片和纸钱飞扬的天空,感知到心脏重新粘合的趋势,氤氲着雾色的眼底忽而潋滟起来。
元虚道骨不死不灭,她竟连与他同椁同穴都不能够。
这般下场,是命运故意要惩罚她吗?为了成全这条王道,就要让她和江雪鸿一样,空等不归人两百年,甚至根本等不到?
绝情丹无用,忘川水无用,也不可能有第二根铄骨针了。
察觉她不能实现的意图,夷则长老红着眼劝道:“从前无忧尊上也撑过来了,何况寂尘也不希望看到你这般自伤啊。”
众人纷纷试着开解,云衣仍旧握着簪子扎在自己心口上。
她没有仙族那样坚定的道义信仰,求死不得,又该如何继续苟活下去?
江雪鸿。江雪鸿。江雪鸿。
我爱你,也恨你。
良久,云衣脸上忽而浮起一个看破因缘际会的超脱之笑,随着手中那簪子横斜一挑,竟从胸口硬生生剜出一条血红的丝线——她断了自己的情丝!
“他归,情归。”云衣将情丝封入墓穴,与那些爱恨交缠的过往一同埋葬在道君府。
世路匆匆,无聚便无分,无痕方无恨。
虽有爱,但生怨。殉不得又寻不得,那就如他所愿,趁着今生疯一把,不爱不恨,自由生长。
*
尽管丧事极其低调,但道君夫人在墓前自剜情丝的举动实在太过壮烈,小道传闻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流转到了凡间的市井巷陌。
寻常阁内,听罢云衣的经历,桑落与小姐妹“哇”的一声抱头痛哭,其余女子也纷纷抹泪或叹气。
满目哀伤的气氛里忽而响起一声不合气氛的嗤笑。
帘幕晃动的红栏杆边,只见寻常阁主池幽抚着赤红小蛇,摇头道:“哪里是什么大爱无疆,我看是大祸将至,希望江寂尘最好是死透了。”
“为什么?”桑落泪水涟涟抽噎着问。
“云衣天生没心没肺,好不容易长出一颗真心,却又自己给毁了。”池幽环顾一圈,红唇轻勾,“你们也不想想,她可不是守身如玉的江寂尘,法力无边又断了情丝,等消磨个三五年下去,回头会混成什么模样?”
那必然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桑落不自主吞了口唾沫。
万一有朝一日江道君真的还魂回来,不会要再上门砸了寻常阁……不对,不会直接毁天灭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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