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风雪: 100-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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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雷他们呢?怎的都不见人,只少主一个人回来?”

    裴世瑜那日从潼关走后,除去给予龙子必要的休息,其余时间,人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

    龙子的脚力怎是侯雷等人的坐骑所能比及。纵然侯雷想要追赶,也是有心无力,更知他这一回异常,怎敢强行阻拦。

    不过半程,裴世瑜便将随从全部甩在身后,自己一个人,没日没夜赶路。

    他仿佛不知疲倦,更无须休息。他整个人被一种无法言喻的强烈的窒息之感所攫住,身体里像有一把火在烧,将他烧得有如剜心裂胆,日夜不宁。

    他不会相信那夜他曾在帐外听到的话。

    那是不可能的。

    他必须回来,问个清楚,证明那全是姓宇文的自己在言狂意妄大发厥词。

    他慢慢地抬起眼,盯着对面的韩枯松。

    “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是不是宇文纵?”

    他张口,一字一字地问。

    韩枯松大吃一惊,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当对上对面那两道犹如有焖火燃烧的赤红双目,只觉后颈一凉,人当场吓住。

    他虽性情豪爽,说话也常口无遮拦,脑子要比舌头慢,然而这一次,却知无论如何,自己也是不能胡乱开口。

    他醒神过来。

    “虎瞳你这是何意?你从哪里听来的?你不是君侯之弟吗?父亲怎会是那个人!”

    裴世瑜看了他半晌,抿了抿唇角,道:“如此就好。我已杀了他。”

    “什么!”

    韩枯松大惊失色,冲上去,一把攥住裴世瑜的衣领,粗暴地将他拽了过来。

    裴世瑜打了个趔趄,摔在地上。

    “你说什么?你小子说什么?你杀了他?”

    韩枯松又急又怒,不断顿脚,冲着地上的徒弟大声吼叫。

    “你给我说清楚!你当真杀了他?”

    裴世瑜在地上趴了一会儿,慢慢爬了起来。

    “他和我说了此话,我怎能容忍如此羞辱,当场杀了他。”他冷漠地说道。

    韩枯松登时全身血液发凉,一下便想到从前,自己因恨恶情敌,总是在年幼的少主面前大骂对方,连带少主也将他视作十恶不赦的仇敌。

    今日之事,虽然并非自己授意,但细究起来,实是罪责难逃。

    害少主酿出如此人伦惨祸,就算君侯不怪,将来他又如何去见静妹?

    “完了!完了!这下真的完了!这可如何是好!全是我的罪……”

    韩枯松心神大乱,慢慢松开了裴世瑜,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发呆片刻,忍不住又狠狠地捶了几下脑袋,恨不能将自己当场锤死。

    正又惊又怕又懊悔,忽然,他发觉对面的裴世瑜仿佛害了病似的,身体微微颤抖了起来。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韩枯松急忙上去,又扶住他。

    “罢了罢了!你快去休息!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你也不用多想了!君侯不在。等他回来,若是怪你,到时大师父与你一道承担便是……”

    韩枯松正在安慰,不料,被他反手突然一把攥住手臂,只觉他的五指深深捏入自己皮肉,痛入骨髓。

    “大师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怎会是我的……”

    他咬牙,顿住了。似从口中说出那两个字,于他都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你一定知道的,你这就告诉我罢!”

    他看着韩枯松的眼睛,用颤抖的声音,低低地恳求。

    韩枯松一怔,与他对望片刻,忽然,醒神过来。

    少主并未真的杀人。方才应当只是在诓自己而已。

    是自己上当了。

    韩枯松一时僵住,想要否认,知已瞒不住他了,但若说出,似又不妥。

    他迟疑了片刻,含含糊糊道:“当年之事,大师父真不清楚……你问我也是无用……君侯与你阿嫂不在,你也刚出远门回来,我看累得很,莫若你再等等,先休息几日,等他们回来再说……”

    裴世瑜定定看他片刻,忽然撒手,撇开他便朝外奔去。

    “你去哪里!”

    韩枯松问道。他不应。猜他必是这就要赶去潞州了。

    看他这一副骇人的模样,韩枯松怎会放心让他过去,慌忙追上。

    “虎瞳站住!”

    正在这时,庭院外响起一道呼喝之声。

    韩枯松抬眼,见裴忠恕的身影闪出,出现了院门之外,急忙喊道:“快拦住他!别让他走!”

    裴忠恕挡在裴世瑜的面前。

    “不用去找你兄长了!当年事,二叔最清楚不过!你既已知此事,二叔告诉你便是!”

    “宇文那厮罪不可赦!你杀了便杀了!没杀,日后杀也是无妨!”

    裴忠恕提及宇文二字,便似被牵出极大的仇恨,切齿说道。

    第108章

    帝国末年, 各地局势形同起火,西南世子宇文纵更是率先叛出朝廷,危机更甚。

    大将军收到急令前去平叛, 河西军事托给裴隗。

    当时的宇文纵虽十分年轻, 但兵强马壮,背倚天府,其个人的军事能力也极为不俗,并不容易对付。

    平叛陆陆续续,持续了长达两三年的时间。

    最后一次, 大将军彻底击败宇文纵。兵败后, 宇文全家被朝廷所杀,只他自己领着残兵败将逃亡而去。

    大将军回到了河西,不久,逃走的宇文纵在河北一带再次作乱, 甚至自号横海天王,大有卷土重来、横扫四方之态。

    那里已是朝廷失去控制的乱地,朝廷鞭长莫及。

    监军太监因此前索贿不成, 一直怀恨于心,趁机诬告大将军心怀不轨, 故意放走宇文纵, 这才遗祸至今,造今日之乱。

    朝廷此前为拿捏边伯,曾以厚待为名, 将他们的家人召至长安。

    裴家也是如此。族人此时大多都在长安居住, 形同人质。

    大将军被迫重返长安,自证不成,被下天牢, 家人亦一同入狱,惟夫人因出身皇室旁宗,得以幸免。

    夫人身子不好,秉性也一向柔弱,此时却极为刚强,求告当时的宰相胡德永,又多方奔走,为大将军疾呼。

    皇帝终于幡然醒悟,杀了太监,下令为大将军平反。然而此前,大将军已在牢狱中旧伤复发,不治而亡了。

    夫人经受不住打击,事后一病不起。

    举家扶灵将大将军葬回到河东故宅之后,当家之责,落到了十岁的长子裴世瑛的肩上。

    当时风雨飘摇。河西已是形同孤岛,朝廷给不了任何实质的援助。大将军走后,人心动荡,外族趁机猛攻,裴隗靠着大将军的余威勉励将士团结,这才勉强支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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