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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恰如天上月》 110-120(第11/24页)
头小雨淅沥,头顶夜色浓黑,惨淡淡几点星挂在西南方的天幕上,陆泰的犊车进了卢府,很快又从卢府出来,奔着杨期的府邸而去。
李勖袖手立于窗前,耳听着上官云的禀报,春夜的诸般景色在眼前次地铺陈开。
细雨微濛之中,朽木败叶潮湿霉烂,虫蚁蠕动,蛇鼠潜行。
这场雨下得足够久,可以追溯到十几年前。
“欲革旧法未必要革旧人。”
这话说得对,是人,未必要革,若是蚊虫蛇鼠,当一把大火焚烧之!
李勖的浓眉被潮湿的雨气一打,夜色里显出几分森然
上官云觑着他问“主公,谢滂和谢明纶如何处置”
谁也没想到,这帮胡人出入荆州官员府邸如入无人之地,而这其中,竟然还有谢家两位。
胡女那句话说得清清楚楚:“多亏了谢氏鼎力相助,否则,我们如何能在这里立足”
谢家那两位收受的财物也记得清清楚楚,一笔一笔,逐年累积,触目惊心。
上官云暗想:谁说世家大族视金钱如粪土,封山圈地、行田视利,哪一样不是为了粪土,粪土早就迷了他们的心窍。谢滂和谢明纶这俩人,吃谢何两家的饭还不够,还要再吃一口胡人饭!
视线落在主公手上,那手正无意识地抚摸环首刀鞘上的云雷纹路,上官云心里又默默地补充了一句:再吃,就该吃断头饭了。
李勖走到庭前,捡起地上一截中空的腐木,递给上官云,“留他们三日,事后,将头颅连同此物,一道送给太傅,转告他老人家,物必先腐,而后虫生。”
“等等。”
他又将上官云叫住,揉着眉心道:“此事止于谢滂和谢明纶,与太傅有关的人、物,清理得干净些。”
三日后。
太尉府的这场宴会从一开始就处处都透露出不同寻常。
先是荆州司马杨期的缺席引来了一阵交头接耳,陆泰心中大为不安,卢昱借口如厕,想到外面打听虚实,刚到门口就被侍卫拦了回去,里头的人见了,这又引起了第二阵骚动。
方俊秀手顿剑鞘,怒道:“太尉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真是鸿门宴不成”
李勖淡笑举盏,“卢相稍坐。承蒙诸位厚爱,连日来屡受惠请,今日特地摆下宴席,略备薄酒,答谢诸位盛情,尽请欢饮为乐,请!”
“何刺史,请!”
何冲与他同坐,已将方才卢昱被阻拦的情形看在眼里,思及陆泰等人日前之语,不由心下忐忑,拿眼仔细打量对坐之人。
李勖今日身披朱服,头戴一顶鹖羽武弁大冠,饰以一品武官公黄金珰,腰缠蟒带,所挎仍是一柄乌沉环首刀,持盏的手臂紧紧箍着一截青铜蛟龙纹臂鞲,面带浅笑,目含威仪。
四目相对,何冲下意识地躲开眼神举杯道:“请。”
“且慢!”
粗声大嗓,又是方俊秀。
他神色睥睨,扫视满堂,最终落到李勖面上,冷笑道:“往日便罢了,今日是太尉自己的酒宴,依旧滴酒不沾,这可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吧!”
荆州诸人闻言纷纷将酒盏撂下,俱都神色冷重。
上官云起身来到席间“诸位有所不知,我家主公曾为自己立下军规:滴酒不沾,秋毫不犯。故此只能以茶水相代为尽诸君之兴,上官云代主公与诸位满饮此杯,今日不醉不归!”
方俊秀响亮地嗤笑一声,将酒盏重重撂在食案上,碗碟中汤水菜汁溅了一地。余下诸人面露踌躇,一时间不知该不该喝这杯酒。
何冲见势不妙,心里焦急万分,紧着示意陆泰圆场,不料陆泰竟视而不见,他只好又看向卢昱,也不知卢昱今日是怎么了,竟然也对他的暗示毫无察觉。
还是何新当先道:“太尉请,上官将军请。”一仰头将酒喝尽,其余人接连效仿。
何冲松了一口气,与李勖歉然笑笑,招呼随从近身,附耳嘱咐几句。
那随从接着来到方俊秀身侧,将何冲的意思转告于他,也不知是随从将话说反了,还是方俊秀存心想将何冲架到火上烤,第三轮酒水刚刚上过,他便又拍案叫嚷起来:“宴饮岂能没有舞乐舞乐来!舞乐来!”
陆泰心里打鼓:都第三轮酒了,舞乐怎么还不来!
忽闻李勖笑道:“何公,看来是有人存心不想教你畅饮啊!”
陆泰陡地打了一个激灵,只见他那道湛亮的目光已经罩到了自己身上,“陆太守,你说是也不是”
“太尉说笑了!”陆泰强笑,将心一横,举杯道:“今日我等齐聚于此,一贺太尉荣升之喜,二来提前为太尉饯行,干!”
李勖低低地笑出声来。
何冲手一抖,这杯酒只喝了一半。
李勖摘掉大冠,起身走到榻下,朗声道:“今朝欢聚,军府中无以为乐,某当舞剑作歌,以助雅兴,诸君以为如何——上官云为我击鼓!”
话音落,李军将士齐声唱“威”,鼙鼓一声,四座皆静。
咚!咚!咚!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青锋出窍,朱衣漫卷黄沙。
“为我谓乌:且为客豪!”
——广袖回风,衰草舞断天涯。
“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矫若游龙平地起,霜天晓角月正寒。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龙行虎步,或跃在渊,激流漭漭,杀机毕现!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
——劈刀横扫!
“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
——冠盖尽落!
“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
——小人戚戚焉,丈夫雄豪!
“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收刀入鞘兮,平生足慰。
一舞罢,方俊秀、陆泰、卢昱三人头顶的五梁冠被环首刀削去一半,切口整齐锋利,三人各个脸色惨白,如丧考妣。
李勖仰天大笑:“李某以舞相属,诸君却不应我,可谓失礼至极啊!”
陆泰扭动僵硬的脖子只见何冲已口角流黑血,死在了坐榻之上。
按照原定的计划,方俊秀此时该暴起抽刀,陆泰该趁机指责李勖毒杀何冲,卢昱该煽动群情、号令众人齐上,而杨期的甲兵和预先混入厨下的刀斧手此刻也该打到门外了。
杨期没来,应该是早就跑了。
陆泰无路可逃,只得结结巴巴地指责道:“……你、你毒杀了何公!何公……诚心待尔,尔却恩将仇报,今日设下鸿门宴,是想杀、杀尽我荆州群雄”
李勖收起笑容,斜睨着他:“李某要杀尔等,易如反掌,焉用下毒”
卢昱捂着伤臂,小声喊道:“诸位还等什么此刻不杀李贼,更待何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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