匪他思春: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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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拒绝得那么快嘛!”不应声倒还好,清脆婉转的声音一出,地痞顿时眸光一亮,死皮赖脸地贴得更近,“不租船也成,是要买河鲜?鲫鱼、鲤鱼,还是草鱼、蛤蜊?小娘子只管说想要什么,我刘壮就是下河现捞,也给你弄过来!”

    “什么都不要,你让开,别挡路!”她话中不由带了几分火气。

    地痞面上的笑容却更大了些,目光顺着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下巴打量进去,调戏似的吹了几声口哨,引得她怒目而视时,忽而攥住了她的披风,猛地一拉,一双带着惊惶的眸子便显露人前。

    地痞目光迟滞一瞬,喉头滚动,喃喃出声:“老子这辈子还是第一回见这么水灵的人,一千两睡一晚的花魁娘子,也就这样了吧?”

    他这厢还没回神,一个包袱就当头朝砸下。

    “无耻之尤!”

    她打不过刚刚的壮汉,难道还打不过眼前的流氓吗?

    男人简短的一声哀嚎显然不够崔竹喧解气,她咬着牙毫无章法地抡砸过去,包袱里的银铤每挨着皮肉一下,便少不了一块红肿淤青,地痞躲闪不及,只能抱头鼠窜,她却往他臀上狠踹了一脚,他顿时狼狈地扑倒在地。

    “别、别打了!”

    他说别打就别打?他算是什么东西,也敢支使她做事?

    崔竹喧不止不停手,反倒添上了两条腿,连踢带踹,只恨脚上穿的是如意鞋,若是重台履还能借着坚固尖锐地鞋底叫他疼得满地打滚,虽说,现下也没好到哪去,呲牙咧嘴、鼻青脸肿的。

    “大胆狂徒,敢在码头闹事,跟我去——”官府挎刀的一行人匆匆赶来,握着刀柄,刃半出鞘,威吓的词句尚未说完,便遭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瞎了你们的狗眼不成,歹人在这,却向我拔刀?”崔竹喧一双眸子淬了火光,怒意更盛,往地痞腰腹又补一脚,他便滚了几圈,恰停在衙役的面前,“这厮出言不逊,冒犯于我,你们还不快把他压回县衙,严加审问?”

    为首者被这番气势一迫,下意识就要应承下来,那地痞却顺势抱住了他的裤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起来,“休要听这个泼妇倒打一耙,小人只是上前搭了两句话,就被她毒打至此,该把她抓起来才是!”

    衙役看了眼模样凄惨的地痞,又看向盛气凌人的崔竹喧,怎么想脚边的这个才更像受害者,于是重新板起脸,欲要说道说道,却被边上的捕快扯了扯袖子,凑近耳语。

    “头儿,这人咱们得罪不起啊!”

    他顿时拧起眉头,听得一通细致分析,“你先看她那衣裳首饰,又是绫罗,又是金簪,说明什么?非富即贵啊!再看她那气势,自来都是民怕官,好比老鼠见了猫,她呢,不仅不怕,反倒对咱们颐指气使的,定是平日里就仆从成群,使唤惯了。”

    班头仍有些疑虑,“说不准就只是装腔作势呢?”

    “这女郎来头大不大得靠猜,但这地痞定然没有来头,咱们何必去赌这一遭呢?”

    班头默了下,踢开缠在腿上的手,朝后头使了个眼色,立有一条粗麻绳将其捆起,刘壮还要喊冤,便连嘴都叫抹布堵了个严实,如一头待宰的牲畜般,押到了队伍的末尾。

    “女郎受惊了!”

    崔竹喧面色稍霁,从包袱里摸出一条银铤递过去,“诸位辛苦。”

    一班衙役面上的笑容立时变得真诚、热络起来,嘴上客套了两句“不敢当”,可攥着银铤的手指是一根也舍不得松,若非顾及着人前的颜面,怕是已经把银铤塞进后槽牙间一验真假。

    闹剧散去,合该各行各道,一拍两散。

    偏那班头不知是哪根筋没搭对,不去跟手下商讨银子怎么分,反倒微眯起眼睛,问起了她的去路,“女郎孤身一人来码头,所谓何事?”

    崔竹喧眉头一压,生出几分不耐,但迫于没个正经的手实傍身,若惹来疑心,他们非要查验身份,自己必然露馅,只能斟酌着字眼回答:“寻亲。”

    “何方的亲?为何只你一人去寻?”

    “爹娘病逝,临终前,让我去投奔表兄。”

    班头瞟了眼她艳色的衣裙,又问:“既是父母亡故,为何不守孝?”

    “自然是孝期已过,”崔竹喧轻嗤一声,语调微冷,“你要不要再问问我家住何方,父母姓甚名谁,葬在何处,墓碑何人所刻,坟头草长几寸?”

    班头面色一僵,干巴巴地道了声歉,显然,他并无诚心,崔竹喧也并不原谅。

    他换了个和缓些的语调继续道:“这码头龙蛇混杂,女郎不妨说说要寻谁,我派兄弟们帮你走这一遭。”

    “寻我的表兄,金玉书。”

    *

    街边的茶肆内,原还有几个喝着粗茶的散客,可一列挎刀的官差鱼贯而入,哪还存得住半点儿忙里偷闲的雅兴,将碗底剩余的茶水往喉头囫囵一贯,在案上排几枚大钱,便匆匆离去。

    “上七碗散茶。”

    班头往柜台前扔去一小吊铜板,比着人数点单,没一会儿,小二便端上来一摞空碗,一字排开,依次撒进茶末,再拎着水壶一浇,七碗散茶就成。

    衙役们挨着板凳就坐,端起粗瓷碗,稍稍吹开散逸的热气,便啜饮起来。

    崔竹喧低眉望向茶碗,暗沉的茶末被热水浸透,舒展开来,也还是茶末,整碗捞起来,也不定能拼出片完整的叶,这种浑水,也配称作茶?

    “嫌次?”班头注意到她一口未动的茶,问道。

    “兴许是我不渴呢?”

    班头意有所指道:“女郎现下不喝,没准之后就没得喝了。”

    崔竹喧微微挑眉,语调带了几分嘲意:“看来这茶水甚合你的意,那索性,一并喝了。”

    她端起茶碗递过去,奈何茶水滚烫,碗身粗劣,并不隔热,她的手指禁不住烫,倏然松手,茶碗倒翻在桌案,茶水漫溢,顺着桌沿滴落,淌了他满身。

    她对此深感遗憾,“可惜了,这茶好像宁死也不肯落入你口,性子实在刚烈。”

    空气一时寂然,隐有剑拔弩张之势。

    所幸,不消片刻,便有个衙役带着个穿着丝质袍衫的中年人走进来,“人找到了。”

    班头随意地将身上的衣料一拧,起身拱手,面上带着客套的笑,“金管事,好久不见,今儿我做东,坐下来喝几口茶?”

    中年人虽有几分疑惑,但并不拂他的面子,笑吟吟地坐下来,热络的寒暄几句,然后端碗,饮茶——如方才被她刻意泼洒的那碗一样的散茶。

    “金管事觉得这茶如何?”

    “好极,这种暑天,来上这样一碗茶解暑正好。”

    “我也觉得,”班头应和一声,突然目光锐利地望向崔竹喧,试图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透彻,“金家行船走商,上上下下常饮散茶,你却一点儿喝不惯?”

    崔竹喧毫不客气地回刺道:“监牢里尽是作奸犯科的宵小,你整日在里头进进出出,为何不同他们一样惯住监牢?”

    “伶牙俐齿。”

    “胡搅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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