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弗: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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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是怕太子遇险,太子是天下人的太子,太子有个三长两短,天下便乱了。

    赵槃当然清楚。可他除了是太子,还是赵槃。

    摘了冠,没了册,他便不是太子。

    他只是赵槃。

    他既不欲误了军政国事,也不肯负了心中之人,唯有用此法。

    她在那里,便是死阵,他也会去。

    饶是樊将军历经沙场,却也被这阵仗惊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那女子,他居然连万人之上的太子都不当了?

    “殿下!”樊正目眦欲裂,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

    赵槃眼神静穆,如山川中锐利的闪电。

    “册宝奉于军帐,如太子亲临军中。”

    他最后撂下一句话。

    疯了。

    樊正浑身发颤,那个自己一手看着长大、奉若神明的太子殿下,彻彻底底地疯了。

    ……

    东南边境与京城相隔甚远,淮南王此次又是有备而来,跟皇城的羽林卫好一阵厮杀。

    本来双方实力不相上下,但淮南王率先在皇城中放了一把大火,叫羽林卫们自乱阵脚,淮南王的叛军们再趁虚而入。

    赵槃日夜奔波,披星戴月,到皇城门口之时却还是晚了。

    他一到城门就遇见了淮南王。

    “够胆气。”淮南王皮笑肉不笑,“赵槃,你手里无一兵一卒,孤身一人就敢来送死,不愧是当了占了多年太子之位的人。”

    赵槃亦冰冷地一笑,“多谢夸赞。”

    他手里当然是有士卒的,还是整装待发的将士,但那些将士只能为了公事而流血厮杀。

    他此番提前回来,论情论理,都是为了私事。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不会因私废公。

    “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淮南王看不惯赵槃这副孤傲清冷的模样,怒然之下,手中的长弓连发三支,箭箭对准了要害。

    淮南王站在城楼上,赵槃站在城门下,赵槃的位置本就出于劣势。再加之他连夜奔波,体力大大不如平常,劲头上已是强弩之末。

    便是如此,那三支冷箭仍硬生生被赵槃躲过两支。

    还有一支避无可避,擦过了他左半边手臂,顿时鲜血淋漓而下。

    赵槃身子一颤,往后踉跄了数步。

    他发丝凌乱,在朦胧小雨中早已被濯得浑身湿透,踉踉跄跄,一时面色脆弱。

    然他却冷笑了一声,摇摇头谑道,“你准星还得练练。”

    淮南王听了这话,登时更加恼怒。

    眼见那人明明已受了伤,那股子天然的气度,却渗入到骨子里。

    “你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赵槃眼下一洼浓黑,吐了口淤血。

    他抬头望了望黑沉沉的天色,扯出一个轻蔑的笑,“呵。”

    此时漫天的小雨忽然变成了滂沱大雨,落在地上,溅起如沸般汹涌的水花,径直把皇城中的烈烈大火给浇灭了。

    羽林卫终于腾出了手来。

    淮南王忙中生乱,没想到自己明明筹谋得天衣无缝的计划竟被一场该死的雨水给浇灭。仓皇之中,便觉得天时地利人和没有对上,收了箭便要败走。

    赵槃却没有放过淮南王。

    他亦抽出了一支箭,对准了淮南王背心。

    “嗖!”

    “啪!”

    羽林卫听闻太子尊驾已到了城门,纷纷围了上来,见太子周身已被血水染得猩红,太子的脸庞,也白得更甚雪色。

    羽林卫把淮南王的尸首抬了过来,赵槃冷色着,看也没看一眼,就挥手叫人抬下去了。

    “去给我找。”赵槃一字一顿地说,声线真正地严肃起来,“把太子妃给我找出来,无论是死是活。”

    ……

    太子妃脏乱的衣物很快被找到了,是在一口枯井边发现的。

    透过血迹和污泥,勉强可以看出那是一件藕粉色的襦裙,零零乱乱,上面还有被撕裂的痕迹。

    羽林卫来报说,两个淮南王的叛军闯进了太子妃所在的偏殿,再找到时,就只剩下就两件残破的衣物了。

    赵槃亦找了一宿。

    可除了这两件脏乱的血衣之外,实在没有再多关于阿弗的踪迹。

    暴雨仍然下着,他初时还打着伞,后来伞坏了,他干脆把伞丢在一边,一寸一寸地搜着土地。

    她跟他玩过不少逃啊追啊的把戏,所以他不肯轻易相信她会死。

    可是没有,哪里也没有。

    他的一颗热切的心也逐渐堕入了冰窖。那种满怀希望再一点点幻灭的幻觉,当真是残酷极了,比刮骨挖心还疼。

    他失魂落魄地在大雨中走着,如注的雨丝顺着他的指缝间流下,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其他什么。

    他宛若在深渊边徘徊,任雨水冲刷着周身,长久以来一直支撑着精神的微光,仿佛一夜之间,没了。

    赵槃停下脚步,阖上眼睛,几乎绝望地仰望天空。

    阿弗落到了两个披坚执锐的叛军手里……他不敢深想发生了什么,亦不敢想象女孩受到了怎么样的折磨。

    他的心劈成两半,一半是无尽的愧疚,一半是滔天的杀性。

    “殿下!”

    陈溟过来找赵槃,见他手臂上的伤口一夜未曾包扎,已结了一层狰狞的血痂。

    赵槃嗓子哑似寒鸦,“怎么了。”

    陈溟欲言又止,“您别找了。圣上已经醒了过来,传令要褒奖您救驾有功,立刻要见您。”

    赵槃恍若未闻。

    他捋了捋凌乱的发丝,却猛见漆黑中有一根银白的东西。

    白丝?他才弱冠之年,一夜之间,竟也生了白发了。

    一时间,赵槃感觉眼皮好重,似乎睁不开似的。心中也好累,想一头栽倒下去,就此睡去也便罢了。

    “天亮了我再去吧。”他低声说。

    陈溟困惑地望望天色。虽说暴雨之中,白日阴沉,但天早就已经亮了。

    陈溟满怀担忧地说,“殿下,您要注意身子啊!”

    赵槃揉了揉眼睛,才感觉缓过神来。

    可面前仍是灰蒙蒙的一片。

    心口一股闭塞之感猛然涌上,他感觉喉咙微甜,又把血水强行咽了下去。

    “殿下,人死不可复生,您要节哀。”

    陈溟从没见过自家主子这般失态,那感觉,真的叫人害怕。

    “殿下,要不属下先去回了陛下,说您身子欠安,稍稍休息一下再去面圣?”

    赵槃恍然未答。

    怀中的那根柳条掉了出来,柳叶早已发蔫,被血水染成了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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