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误我: 23-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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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在心里暗暗地讥笑她不自量吧。

    区区的一个小娘子,连夹缬店的生意都经营不明白,还妄图打肿脸充胖子,养他一个世子。

    “卿卿。”

    谢律再一次低低唤她,连声线也不再伪装。

    既然已经彻底地露馅了,就再没有伪装的必要。

    “骗子。”

    卿卿冷冷地回他。

    谢律笑了下:“我骗了你,你揍了我,能不能扯平?”

    卿卿瞪大眼睛:“你做梦!谢律,我自忖从未招惹你,你为什么招摇撞骗欺上门来,就因为你是世子,我是平民,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淮安究竟有没有王法!”

    被她掌掴的那块地方,火辣辣地疼痛,谢律没有去管,他将手拿下来,白皙腻理上红了大一片,就着灯光看得分明。

    当初修严自毁容貌,她心疼他,还为他亲手上药。

    那么现在呢?

    卿卿只管冷眼旁观,一丝恻隐之心都无,袖口下的粉拳因为控制不住的怒意在不住发抖。

    等不到温情,不能听到小娘子再她独特的江南柔嗓脉脉地唤自己“修严”,谢律的心思竟生出几分百爪挠心的煎熬,他指控道:“招惹我,你有的。”

    卿卿惊讶于谢律的无耻:“我何时……”

    罢了,这样满口谎言,城府极深,为人奸邪的登徒浪子,比陈远道更坏十倍,她有什么可同他争吵的。就算黑的,谢律也能狡辩成白的。

    卿卿撑住自己身后的矮凳,强迫自己站起身,就此大踏步地出门去,再也不回头。

    但身体的疲惫和疼痛,让她踉跄了一下,谢律的手已经揽腰将她握住,被他碰过的地方,卿卿觉得自己像被毒蛇吐出的信子舔舐,她哭嚷着挣扎,让他松手。

    谢律半强迫地握着她的一截腰身,令她逃脱不得。

    压着嗓,有几分颓靡地道:“那天,我从地下黑市回来,途径长丰巷,你抛了一颗绣球给我。卿卿,你敢说,不是你先招惹的我?抛绣球是什么意图,不用说谁都明白吧。”

    卿卿又是一怔:“那个人是你?”

    那天薄雾冥冥,卿卿只是匆匆一瞥,只记得他相貌如画……

    “又是假面。”

    卿卿红着眼睛,无力地笑出声。

    “人都说谢世子光风霁月,可你每每欺我,从未在我面前露出真容。你到底良心几何,卿卿已经不知道了,既然谎言都戳破了,那么到此为止吧,你放了我。你答应过我的,我可以不入你的后院,只要你还信守承诺,今天你母妃让婢女欺负我的事,我就既往不咎,也不会怪你们了。”

    她身上的衣襟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的,就算夜里回去,若被人瞧见,也只怕会惹来不小的麻烦。卿卿知道这一点,可是她必须回去。

    这间别月斋,她再也不要踏足了。

    无论她怎么说,谢律都始终牢牢禁锢着卿卿,不放她走。

    “卿卿,”他声音泛着哑,“我习惯了,在人前行走时,戴上一张皮。但我没有欺你,我姓谢,名律,字修严,修心静笃、严律己身的修严,修严在你面前,从未用过人皮。”

    卿卿扭脸看向他,心里那么难过,却还是能泪光中扯出笑容来,她轻轻地一推,这一次,竟然将谢律推开,卿卿得到自由,她嗤嘲地笑着,也不知是笑谢律,还是笑自己。

    “就算是我给你抛的绣球呢?第一天,你根本拿了绣球就走了,没有和我在一起的意思啊。以你淮安世子这么尊崇的地位,你想要多少女人没有,那个婢女,美貌能干就胜我十倍,你为什么偏偏要来找我呢?”

    卿卿觉得自己想通了,所以更讽刺。

    “你早就和她好过了吧,只不过世子腻烦了,想换点新鲜花样了,我,一个嫁过人带着寡妇的名声的小娘子,很新鲜对吗?”

    谢律眸光一动,急于辩解:“卿卿,我从未有过她人。”

    他也是第一次,向一个小娘子解释这些,就连谢律自己,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像扯得疼痛,堵得慌。

    “你这话说得你自己信么?”

    卿卿擦掉眼泪,摇摇脑袋。

    “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骗子,淮安世子,谪仙似的美郎君,彻头彻底的大骗子!这就是个处心积虑的大骗局!我要是再信你,往后‘卿卿’二字便倒过来写。”

    谢律怔了怔,唤了声“卿卿”,没有人应,卿卿已经像风一样跑出了门,就像她从船上离去时,迫不及待地要远离他一样。

    “谢律,你可真是——”

    谢律自嘲一笑。

    “自作孽,不可活。”

    ……

    谢玉琅特意将公主哄得睡下,还点上了安息香,就是防止公主突然醒来,妨碍了父子俩叙话,等谢律回来时,他早已在谢律后园的片厅云水间等候。

    谢律察觉到父王在此,深夜不寐,目光凝滞。

    谢玉琅奔出花厅而来,挽住谢律的胳膊,笑眯眯地道:“英雄救美了?怎么样,哄好了么,小娘子一定原谅你了吧,什么时候带回来给父王瞧瞧?你爹不像你娘那样古板,有那些顽固的门户之见,只要我儿喜欢,娶回来也行。”

    “……”

    完全不知踩了谢律痛脚的淮安王,滔滔不绝地说着。

    “你娘给你找的翠微那几个丫头,爹就不喜欢,美则美矣,太死板教条了点儿,又厉害,我儿要是被她拿住,今后无趣得很,你又不像我似的,我是厚颜无耻不要脸,你娘这才被我哄得服服帖帖的,这方面你还得学。”

    淮安王谈及振夫纲一事,还颇为津津乐道,殊不知谢律早已烦躁得不想听。

    他一把将要走的谢律拉回来,一本正经地道:“我说此话,你别不爱听。这应付女人,比公务麻烦得许多,在淮安你能牛刀小试,错了也能拨乱反正,这女人要是哄不好,一辈子都别想抬头做人。后宅不稳,则前朝不宁,这道理为父从小教你啊。赶明儿,就把那个小娘子带回来,先让她做妾,如果你想娶,你母妃那里我去说,又不是不能抬成正室。”

    谢律郁丧地推开他,“我自己也不知。”

    谢玉琅愣了个神儿:“什么意思,什么叫‘你自己也不知’?”

    “给我一点时间。”

    谢律这话也不知是冲淮安王说的,还是自言自语。亦或是,对远在天边的卿卿说的。

    “我还没弄明白,我到底是想让她做我的什么。”

    今夜卿卿离去时,谢律心里烦闷如绞,但情知今夜卿卿正在气头上,她就算面前被他追上了,拦下了,她也不会同他回来。

    谢律是头次遇上这么棘手的事,但他徒步而行,在回来的路上时已差不多想清楚,这件事的症结恐怕还不在卿卿身上,而在他自己身上。

    卿卿喜欢修严,憎恶谢律,她的好恶如清水般见底。

    而他这种习惯了掩盖心绪,用假面示人的人,唱了多年的戏,却窥不破戏中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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