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春山: 80-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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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着随身内侍的凄厉惊呼声,那柄削铁如泥、不知斩获多少敌首的长剑,就架抵在了谢聪的喉前。

    刹那之间,众人勃然色变。

    “谢公你!”

    “谢清晏!你疯了不成?!”

    “来人啊啊——”

    “镇国公谋逆了!他要谋逆了!快来人啊!!”

    “……”

    百官惶然如惊弓之鸟,拥挤着,瑟缩着,鲜有几人面带怒色,却也并未动作,于众人间直直望着城墙之首。

    尚未替换的禁军近卫,此刻皆被玄铠军所扮亲卫刀兵挟制,一时宇墙后兵戈落地声齐整。

    谢聪僵了几息,才从那冰冷的剑锋前回过神来,眼珠颤着盯向谢清晏,本该狰狞扭曲的表情却被惨白盖了过去。

    “谢、谢谢谢……”

    “谢聪。”

    谢清晏声线清沉,轻易压过了城墙上的纷议,与城墙下尚不明所以的百姓们的躁动。

    “身为人臣,陛下龙子,你私授亲信,暗藏辎重,渡于阳东节度使魏容津,豢养私兵;今又趁陛下南巡,勾结后宫,以北鄢之异毒戕害陛下,囚龙于渊,妄图谋逆——!”

    那人清声愈隆,如雷彻晴空。

    直至他话音落地的数息内,城墙上下皆是鸦雀无声。

    但刹那后,百官中便有谢聪的亲信反应过来。

    “休得胡言!分明是你妖言惑众!”

    “不错!二殿下之孝悌恭谦闻名天下,世人皆知,岂是你这乱臣贼子能攀咬的?!”

    “刀挟皇子,还说你不是谋逆?!”

    也有人生疑。

    “自陛下归京,皇后与二殿下便称陛下病重,不能见人,至今我等未亲见龙颜,莫非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如此说来,确是可疑啊……”

    众人惶惶议论入耳,谢清晏却并未在意,他余光瞥过已经缴了城墙禁军,清辟出道来的玄铠军,便侧回身来。

    “殿下不是想见臣的新嫁妇么?”

    死寂中,谢清晏侧刀抵近:

    “请。”

    ——

    “新娘子出来喽!!”

    喜轿落停在春日楼外,孩童拍手欢笑的声音穿过了炮竹声。

    长街喧闹,众人围拢的欢呼雀跃里,喜轿帘子勾起。

    一只打着金线红锦团扇的纤纤玉手探出了喜轿,火红的嫁衣拖曳在地,身影婀娜翩跹的女子弯腰起身。

    喜婆笑呵呵地扶着她的手,嘴里念着吉祥话的祝词,在两旁围拱的路人们鼎沸的欢笑声里,打着团扇的戚白商停在了一盆炉火前。

    打着团扇的纤手一停。

    扇子后,女子轻声问:“我不喜火,可以撤去么。”

    “那怎么行?”喜婆忙道,“这是送姑娘一场好兆头,寓意红红火火呢!”

    “……”

    隔着红锦团扇,那盆火焰更炽烈猖盛。

    戚白商垂眸望了几息,终于颔首,抬起缀着明珠的红缎喜履。

    “好,那便祝他的玄铠军……”

    “战功赫赫,如火如荼。”

    ——

    “砰!”

    雕龙刻凤的巍峨宫殿中,殿门大开。

    取暖的炭火盆被退后的惊慌脚步踢翻了,木炭带着将熄的火星,在宫女惊骇的尖叫声里朝着四处滚落。

    内侍宫女们如鸟兽四散,躲向那些华美高耸的宫柱后。

    “谢清晏——!”

    即便早得了消息,皇后宋怀玉依然气得浑身栗然,怒意难抑:“你竟敢挟皇子闯宫?谋逆犯上,何等滔天恶行,你就不怕被钉在史书之上遗臭万年吗!?”

    “功过千古,谢某何忧?”

    谢清晏提着腿软难支的谢聪在前,飒然入殿。

    玄铠军护卫在后,与禁军长刀相对

    椿?日?

    ,殿门被轰然合上。

    将熄的炭火映在宋皇后脸上,叫她神色阴晴难明:“谢清晏,你大好前程,不要自毁——我方才已传谕令,上京三万禁军,五个时辰内必围宫城,届时你插翅难逃!”

    她的目光扫向谢清晏身后的玄铠军:“更何况,你难道要你的部下和你一同担这谋逆诛九族的罪责吗?!”

    宋怀玉的声音提到几近厉然,然而令她失望了,在她目光所及的玄铠军甲士覆着恶鬼面下的眼神里,她没有看到分毫动摇。

    “不愧是宋家之后,惯操人心。”

    谢清晏似是赞赏,跟着抬眸,眉尾微挑:“可若说通敌谋逆、当诛九族者,不应是你母子二人,最先为表率么?”

    “……!”宋怀玉面色微变。

    谢聪终于在此刻醒神,他咬紧了战栗的牙关:“谢清晏,母后说得对,你是逃不出去的……不如放了我,我一定,绝不跟你计较……”

    “你母后说的话,便是对么。”

    谢清晏低了低头,哑声笑了。

    他怜悯又厌憎地垂睨着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她当真不是在激怒我?你若死了,禁军不必忌惮,诛杀于我,届时她稳坐太后之位,大可另立新储。”

    谢聪眼珠一颤,看向宋皇后。

    宋怀玉死死盯着谢清晏,额头血管微绽:“你胆敢挑拨?”

    “哦,兴许她等不及,会再狠心些,”谢清晏淡声道,“让安排在陛下寝宫外的,她的最后一批死士亲信将你我二人尽数杀了——再立新君。”

    “……!!”

    谢聪像是骇然到了一个极致,连瞳白都渗上血丝。

    谢清晏轻叹:“如此说来,不如我干脆杀了你母子二人,以玄铠军周旋,说不定还能在禁军围入宫城前,登临至尊?”

    “不——不行!!”

    谢聪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面目扭曲:“不止禁军!不止!阳东节度使魏容津的人五日前就到京畿了!如今就藏在东西坊市,他手中有五万亲兵,军械辎重无数——”

    “聪儿!!”宋皇后回神,色厉呵止。

    “闭嘴!你休想杀我!”

    谢聪在宋怀玉不可置信的目光里咆哮回去:“我是储君,是未来天子!普天之下没有人能与我的性命相比!!”

    “……嘘。”

    谢清晏轻抵长剑,压得暴躁的谢聪蓦地一僵。

    想起了自己还是剑下之囚,谢聪咽了口口水,瑟然轻声:“谢清…不,琰之兄长,你知道的,我一向敬重你,只要你肯放我性命,这大胤天下,我与你平分、如何?!”

    谢清晏低声笑了起来。

    他以长剑挟着谢聪,向殿内缓步走去:“那你是多敬重我,才笼络魏容津,叫他私藏于坊市之中?为的,又是伏击何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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