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她字字珠玑: 18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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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这里,我们找个找个地方生活下来……就像从前那样……说好的……阿姐……我们说好的……一起活下去……活一辈子。”

    蓝溪只觉得身上一沉。

    分明是常静思将自己拉到身边,可他却像被人抽了骨头一样,拉着她缓慢坐下来,泪水都晕在她肩上的衣袍上。

    他们中间隔了太久的岁月,分明陌生,可此刻相同的血液流淌在一处,蓝溪抱着他,就像抱着自己。他们一同跌坐在这雪夜,大火烧得暖和。

    “常静思,我知道叶大人和皇城里的人都不一样,她愿意俯下身和我讲话,她或许真的会放过我。”蓝溪语调一顿,慢慢道:“……可我怎么放过自己。”

    他们都是被那流血时局造就的孩子,常氏因着帝王的一念私欲而亡,迫使他们太早的与父母离散,这就成了他们心中的死结。

    常晚月和常静思约好了,一个向里,成为蓝溪,一个从外,变成岱钦。

    父母的那笔血债超过了一切,就算他们身为蝼蚁,就算蚍蜉撼树,也要拼尽一切,要大周血债血偿。

    蓝溪从握住张枫递来的那把刀时,就私自将“良心”两个字抛弃了,为此她能毫不犹豫地对身前的一切出手。无论佛祖罗汉,恩人亲眷,只要挡住了她的路,逢着便杀。

    她从没想过自己的退路,可如今见着弟弟跪在自己身前,告诉她,一起活一辈子。

    “啊,”蓝溪眨了眨眼睛,“我真该在地里挖一辈泥巴。”

    听罢,常静思猛地抬眼。

    “如果我们能活下来,如果叶帘堂在今夜拿了这天下,”周遭尽是重石轰响,南府军的战旗烧起来,蓝溪唇角颤抖,不知是在哭还是在笑,“我就把这把大火当作‘天命’送给她。”

    *

    弓刀可破城,却难服人心。

    三城百姓混乱四逃,羽林卫管不住他们,南府军却早在小苍潭一战中管束过流民,又在月前武卫营猛攻焱州城门时疏散过百姓,应对这样的乱象他们早已得心应手。

    南府军抢占了望楼,在王秦岳的示意下止住战鼓,霎时间,重石的碎裂,战鼓与号角的高鸣一同止住。

    在这样骤然的寂静里,人群内的尖嚎也渐渐低了下去。

    “叶大人有令!”峡风策马从残破的主街道上驰行,高声道:“南府于城口设粥棚二十处,自今日始,日放赈米八百石,持南府帖者皆可领!”

    话音才落,城头百姓又躁动起来。

    望楼战鼓一声荡平,峡风的声音散在余波里,“南府从不夸夸其谈,我们理解你们的苦楚。毕竟,我们就来自于你们!”

    最后一声落下,人群的哭喊渐渐变成谨慎的低语,他们大都不再跑动,而是睁着一双双眼,去追逐那些奔驰在街道上的黑色身影。

    “李氏从今夜落马,世家权贵再不能克扣我们的粮食!”峡风要为叶帘堂的前进荡清后路,三城百姓的动乱不能成为她的阻碍,“叶大人剿匪乱,自今夕始,大周五境协和如一,血之时局就此告终!”

    峡风握紧缰绳,看见人脸汇成河流,南府军飞驰在他们中间,又像是他们向着南府军迎面而来。

    “今夜兵戈戢止,烽燧既宁,南府将为天下丈土分疆,量地画野,土地将于版籍详录,图册备载。叶大人将授廛亩于各家,寒者将得衣褐之资,饥者获菽粟之养,我们会各安其业,不再受饥寒压迫。”

    峡风镇定的声音如涟漪一般扩散在城内,抚下惶惶不安的人心。

    “北城旧有贫窟,叶大人将命南府鸠工理材,缮葺闾巷,我们将起颓垣为雕梁,化秽墟作宏宇。以此,鳏寡孤独便皆有所栖,士农工贾将各得其所。”

    夜色深了,飞雪落至皇城的甍瓦上。

    李意骏撑伞站在城头,听着城外的那声“各得其所”,嘲讽地扯了扯嘴角。

    “从此寰宇清夷,五境晏如,战马将被放归于桃林之野,兵器熔铸在峦袖之阳。”

    马蹄渐进如闷雷,震得皇城之上的所有人头皮发麻。

    “月海不再扬波,天垂甘露于大地。苍潭水清澈见底,土地涌醴泉滋养良田。”

    纸伞经不住凛冽,风雪吹湿李意骏的肩头,身边伺候的宫侍想将他护回宫殿,可李意骏却恍若未觉,只是抬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顺带挣开了宫侍的照顾。

    天边乍起惊雷,暴雪尽头露出模糊的轮廓。

    李意骏的目光穿过风雪,越过城外无数张或绝望或惶惶的面孔,落在阴沉天幕中那翻飞的苍青色衣袍上。

    “凡天下赤子,当勤稼穑,务本业,共襄河清海晏。”

    李意骏垂下眸,看着传闻中那死而复生,慈航济世的南府枭雄。

    永淳三年,天下大乱。自她现世以来,朝廷就开始七零八落,臣子们北上南下,或死或降。

    “护驾!护驾!”内侍们听着铁蹄重踏,就好像踏在他们的心头,当即哭喊道:“叶帘堂要破城了!保护陛下!”

    “罢了。”李意骏却挡开他们的手臂,他不撑伞,也不披氅衣,只说:“你们走吧。”

    马蹄声停了,南府军黑压压一片站在皇城之前,寂静无声,双铁戟森森闪着光。叶帘堂在此停驻,是给这座王朝最后的尊严。

    雪还在落。李意骏抬眼看了看阴沉的天幕,随后踩着台阶,一步一步地向下走。

    “陛下……”被他推开的内侍猛地上前,扑倒在他明黄的袍子之下,低声飞快道:“陛下,大将军三年前进京前,在大漠还留有人手。”

    说罢,他仰起头,沉声说:“陛下最爱的那匹黄彪就在北边宫道,您换了衣服乘马往西边去……卧薪尝胆,您未尝会输!”

    “八表,”李意骏记得他,于是问:“你也是张氏的人?”

    内侍猛地将头磕在他身边,应道:“是。”

    “啊……”李意骏露出笑容,在这风雪里越笑越大声,在笑到弯了腰时只能见肩膀耸动,不知到底是在笑还是在哭。

    良久,他直起身,将袍子从他手边扯出来,轻声道:“放过我吧,好不好……”

    旧凰掠不穿的罅隙里,李意骏一生都被张氏埋藏在这庞大而巍峨的皇城之中,宫室里一双双眼睛盯着他——它们都和张枫如出一辙。

    他站在皇城里,坐在万阶台上,看着树叶如何凋零,如何转为枯黄。他时常有着和它们一同消逝的渴望。

    无数个午夜梦回,他于荒野纵马,然后坠地,以为自己可以跟着那些泛黄脆弱的枯叶一起落地,一同死去,可再睁眼时只看到日头升起,宫娥们挑帘端进梳洗用的铜盆,又是新的一天降临。

    “我求求你们……”李意骏扯下冕观,将它扔在八表身旁,珠串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疲惫道:“求求你们……别再折磨我了……”

    八表伏跪在地,硬生生挨了那一冠,抬眼,还想再说什么,李意骏却已转了身。

    他扔了冕观,扬起嘴角猛吹一声哨。

    暴雪中,只听北侧宫道一阵人仰马翻,那专门牵来给皇帝逃命用的黄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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