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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发梦蜉蝣》 30-40(第5/23页)
彼时因为傅易沛再遇林晋慈,除了对命运巧合的暗自惊讶,章岩不免有些担心,但傅易沛很快“和平分手”,又将章岩萌生的顾虑打消。
到今日,章岩才找到一个相对合适的机会,跟傅易沛说这件事。
中考结束后,傅易沛跟访学的父亲一同飞往欧洲。这场意外事故发生时,他远在异国,仅在父亲的电话中,听过寥寥几句,只知道舅舅的新电影因为一起车祸影响了筹备进度,据说本来可能有些麻烦,但是托傅家的关系,如今处理妥当了。
那时候的傅易沛完全不清楚,“处理”了什么,又“妥当”了什么。
那时候他也没有可以去在意的身份。
多年后,在章家的书房,他花了一些时间消化章岩说的内容,然后问:“我爷爷当时是答应了什么吗?”
“也不算答应了什么,毕竟原来就有些交情。”章岩道,“听说后来林晋慈的妈妈开了一间叫‘解颐堂’的古玩店,你爷爷出席了开业典礼,赠了一幅字给解颐堂做匾,之后应该也就无来往了。”
离开章家,傅易沛坐在黑暗的车厢内,手机屏幕里是有关“宜都解颐堂开业”的报道。
十年前的新闻了,一系列的老相片虽然像素不佳,但红绸花台,雅宾如云,仍能看出当天现场的热闹气派。
他爷爷写的那副字,也出现在照片里。
熟宣拖地,饱墨书就的四个字,赫然在上。
——为善取乐。
傅易沛嘴角一动,竟没忍住笑了一下。
实在荒谬。
当得起这四个字的人,连善待自己的女儿都做不到,不知是以何为善。
如果真的对儿子的死耿耿于怀,可以怪开车的司机;可以怪坐在车上的王瓒;可以怪车主章岩;甚至可以怪出面说和的傅老先生,大骂这些人不懂一个母亲的丧子之痛。
但她都不怪。
这么多年,她只怪当年那个也是小孩子的林晋慈。
傅易沛刚入行时,拜访过一个以取材现实见长、笔锋犀利的小说家。交谈中,曾听对方谈及,现实故事的改编中有一种常人意想不到的创作困难。
“笔者写故事的时候都特别注重逻辑,讲究一个‘事起有因’,但实际,我接触那么多离奇的现实故事,发现人性有时候残忍又野蛮。很多人的行为动机,在逻辑上,不太好以常人的视角去梳通,就像天灾发生后,你无法从情感的角度问,它为什么要这样发生?有时候,在某些情感关系里,人就是人的天灾。”
林晋慈的表妹说,林晋慈一向漠然,如果她对感情,像常人一样在意敏感,她大概早就死掉了。
或许,封闭自我,是她曾经唯一能做、后来也习以为常的自我保护的方式。
表妹口中的林晋慈,舅舅眼中的林晋慈,种种画面交织,一时间,傅易沛的脑子里很乱,仿佛有一堆烧透的陈年灰烬被猛然扬起。
车子在没有尽头的城市夜色里朝前行驶,思绪也同样没有尽头,看着车外飞驰的景象,傅易沛渐渐失去对时间的感知,直到手机忽然一亮起,白光刺在眼角,他才停止了久久神思的状态。
低眼一看。
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来的消息,发信息的人,却是他此刻正心心念念着的那一个。
[我想在周三晚上或周五中午约你吃饭,不知道你本周有没有合适的时间?这个号码也是我现在的微信。——林晋慈]
傅易沛盯着亮到灼眼的屏幕,怔了数秒,似乎不能很快相信这真的是林晋慈发来的,或许是魏一冉的恶作剧也说不准。
他又将信息目读了一遍,在字里行间品味到一丝林晋慈特有的语癖逻辑,才稍感放心。
但紧接着,便陷入不知道要如何回复的紧张状态。
他试着打字回复,又匆匆删改。
紧张到,仿佛这不是语气寻常的礼貌邀约,而是丢进井底的唯一绳索,求生之人,本能地抓住,又唯恐井上的人并非是要救他。
最后,傅易沛回复:[我能现在就见你吗?]
那边很快回复:[可是我现在已经吃过了。]
傅易沛想了一会儿,打字:不用吃饭,只是想见见你。但是还没来得及发出去,又收到林晋慈发来的另一条消息。
很有林晋慈做决定干脆迅速的风格。
林晋慈:[我家附近有一个小酒屋,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在那里见面。或者你有别的提议。]
傅易沛没有别的提议,问她那间酒屋的所在。
林晋慈将地址发来,司机导航,发现离傅易沛现在所处的位置有点远,傅易沛将情况告诉林晋慈。
崇北十一月的夜里很冷,他让她不必太早下楼,也不必在外面等他,等快到时,他会发信息通知她。
但半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家装修偏日式的酒屋的街对面,傅易沛下了车,还是第一时间看到穿一件及膝的白色毛衣外套的林晋慈。
她没有进去,等在店门口。
设计古朴的店牌没有安装灯光,店内也非是灯火通明的景象,林晋慈站在一小片光调昏黄的玻璃外,没有玩手机,目光望着四周,似乎在走神想事情——她的右手在捏毛衣下摆一枚纽扣,那是林晋慈出神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傅易沛站在冬夜树影下,视线越过一条寂静无人的马路,看着对面的林晋慈,他想起走出书房前,他舅舅章岩最后问他的一个问题。
“你这么多年再没谈过恋爱,是不是一直忘不掉那个女孩子?”
当时傅易沛没有回答。
此刻,当他义无反顾朝林晋慈跑去时,似乎也不需要答案了。
第34章 一万年“给我答案”
快到林晋慈面前时,傅易沛缓下了脚步,对上林晋慈朝他看来的目光,傅易沛说:“不是让你不要在外面等,不冷吗?”
林晋慈没有回答,将手插进毛衣开衫的两侧口袋里,回避了对面过于关切的眼神。
“这家店不太好找,我怕你找不到。”
附近夜间营业的商铺很少,这家门脸不大的酒屋可能是追求平静黯淡的氛围,店牌不显,灯光也弱。之前约
汤宁来过一次,那天汤宁找位置找了很久。
傅易沛嘴角弯起一点,那双漂亮的眼睛也跟着弯了些许弧度:“现在找到了,进去吧。”
林晋慈转过身,刚迈开步子,听到身后又传来傅易沛的声音:“你冷不冷?”
以入夜的气温和林晋慈所穿的衣物,高领衫搭一件长外套,外套有厚度,却是不挡风的针织材质,说不冷是撒谎,她站在门前,回身看傅易沛,说:“还好。”
有些模棱两可的词汇,是成人世界里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万能敷衍,词意本身无需细究,仅作衔接对话的作用。
这样的世界里,林晋慈已经在其中,傅易沛却好似没有进入一样。
他不相信地说:“是吗,”朝林晋慈摊开掌心,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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