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姝色: 50-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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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待她热乎得紧的时候……”

    彤珠声音越发低了下去,透着浓重忧虑:

    “咱们这心里头盼的事儿,还能成吗?”

    傅瑶倚在帛枕上,只觉得额角突突地跳着疼,神情里充斥着深深疲惫。

    “且再说吧。”

    傅瑶闭紧双眸,摆手道:

    “如今到底是在围场里头,不比咱们在宫里自在。等回宫之后,再叫上文妃一起,从长计议。”

    横竖回到朱墙黄瓦内,还是她执掌宫权。这围场荒郊的,保不齐哪个犄角旮旯里,就藏着眼睛耳朵呢-

    这围场里的日子,较之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地,委实是舒坦得多。

    晏绪礼得闲的时候儿,便会拉尚盈盈一道儿,纵马驰骋在辽阔草甸子上。

    有时是并辔而行,看夕阳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织锦。有时夜空明净,便坐在帐子边看看漫天星子。

    不伴驾的时候儿,尚盈盈便自个儿去寻相熟的嫔妃,到林子边上拾些漂亮松果,或是喂野兔子吃胡芦菔。

    广阔天地固然自在,尚盈盈心里却也门儿清,这不过是昙花一现。待今岁围猎毕,终究还是要回到那四面宫墙里头去。

    可尚盈盈却觉得,便是被这宫廷拴住手脚,倒也没从前那般难捱。至少眼下,这份儿牵绊,还裹着蜜糖呢,是甜丝丝儿的纠缠。

    这日,尚盈盈刚去河边转悠回来,远远便瞅见自家帐子前头,巧菱正猫着腰,像是在地上寻摸什么宝贝似的。

    “巧菱?”

    尚盈盈抱着手炉走近前,随口笑问道

    “你这是找什么呢?掉了东西?”

    巧菱闻声抬起头来,脸上洋溢着新奇兴奋,几步迎上前来,摊开手掌心儿。

    “婕妤您瞧!”

    只见她微微冻红的掌心里,静静躺着一枚青梅核儿。

    那梅核深褐圆润,上头竟雕着精细的花鸟纹路,瞧着当真讨人喜欢。

    “方才奴婢出来迎您,恰巧在帐子前捡着这个,”巧菱啧啧称奇,“也不知是谁掉的,瞧这梅核上头雕花儿,可真是个细巧功夫,稀罕得紧呢。”

    尚盈盈原本含笑的眼神,忽然沉肃下来,陡然想起一位会雕梅核的故人。

    尚盈盈面上不动声色,只伸出手去,将那梅核拈过来:

    “是么?我瞧瞧。”

    说罢,尚盈盈忙拉着巧菱,快步走进帐子里。

    在巧菱好奇的目光中,尚盈盈指尖稍一用力,在那梅核侧面一处不起眼的接缝处轻轻一旋。

    “咔哒”一声轻响,那圆溜溜的梅核,竟是从中断开,分作两半!

    巧菱赶忙凑过来看,待看清那梅核内里乾坤,不由得倒抽一口凉气,眼都瞪圆了。

    “呀!这里头……是个惊马的人?”

    原来梅核内里也雕着东西,看上去是个女子骑在马上,那马儿像是受了惊吓,前蹄高高扬起。

    眼下众人住在围场里,几乎日日都出去跑马,可不就是这骑在马上之人吗?

    巧菱越瞅越觉得邪性,心里头不禁阵阵发毛。

    “主子,这图纹是什么意思啊?瞧着怪瘆人的。”

    尚盈盈却垂眼合拢梅核,将其攥在手心里,硌得皮肉微微发疼。

    尚盈盈定下心神,徐徐吐出猜测道:

    “应当是莺时送来的。”

    巧菱一听这名字,方才那点儿惊奇赞叹立时烟消云散,脸子忽地撂下来,柳眉倒竖:

    “是她?!”

    “她好端端地送这么个玩意儿来做什么?还雕个惊马图,是安的什么心?”

    巧菱越想越气,忍不住往地上啐了一口:

    “奴婢看她就是在咒婕妤您呢!这起子小人,真是好大的狗胆!”

    “巧菱。”

    尚盈盈连忙按住巧菱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低声解释道:

    “她不是在咒我。当初在宫里,是我替她求情,才让她保住性命,来北山行宫当差。如今她约莫是察觉到什么,想给我提个醒儿。”

    巧菱闻言,眉头却皱得更紧,脸上还是明晃晃的不信:

    “她有那好心?还知恩图报?奴婢瞧着不像!”

    尚盈盈轻轻叹了口气,将梅核收进水獭皮暖袋里:

    “巧菱,人都是会变的。”

    “更何况她……”

    尚盈盈忽然顿住,终究还是没把话说透,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不好朝外宣扬出去。

    尚盈盈也是机缘巧合,碰巧有一年隔着栅栏见亲人时,无意中听见莺时家人哭诉,知晓她家中日子艰难。大抵也是因着这个,莺时才拼命地想往上爬。

    听闻莺时老家离此地不算太远,尚盈盈这才刻意提出她来北山,说不准还能照看照看家里。

    尚盈盈垂下眼帘,声音放得更低些:

    “算算日子,莺时来这儿已经有一年多。念着当初活命的恩情,再想想如今这差事的好处。按理说,她也该领这份情儿了。”

    听得尚盈盈如此说,巧菱虽仍有些将信将疑,却也只能顺着往下问:

    “既是如此,那她为何不当面来同咱们说?这般偷偷摸摸地扔个梅核儿,算怎么回事儿?”

    “奴婢这就寻她问个明白去!她既要报恩,又这般藏头露尾、故弄玄虚做什么?”

    说着,巧菱便作势就要往外走。

    “快回来。”

    尚盈盈失笑,忙一把拉住巧菱:

    “旧恩重提便是仇,人家可以还恩情,但咱们不能挟恩图报。她若真想明说,自然会寻过来。如今这般含糊不清,恐怕她只是隐约察觉些什么不对劲儿,或是听到些风声,自己也拿不准,不敢贸然声张。”

    “这已是她的极限了,甭再寻到人家脸上相逼。”

    尚盈盈好说歹说地拦下巧菱,这才靠回贵妃榻里,指尖无意识地捻了捻裙边流苏。心头那点子轻松惬意,此刻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沉甸甸的、挥之不去的不安。

    这惊马图究竟预示着什么?又是谁,想要对她不利?

    那枚雕着惊马图的梅核儿,自打落进尚盈盈袖袋里,便像揣了块炭火似的,无声无息地烙着她心尖儿。

    尚盈盈心里头犯嘀咕,不由琢磨好一阵子。

    派人去暗地里打听风声,总归不是一时半会儿便能有回信儿的。更何况这还不是宫里,她是真真正正的人生地不熟。

    可明日里,万岁爷还约她一道儿纵马出游呢。

    想起那梅核上头栩栩如生的惊马模样,尚盈盈后颈子就有些发凉。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这风口浪尖儿上,还是稳妥些好。在没弄清楚根底之前,说什么也不能再碰马缰,省得当真应了那不吉利的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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