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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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承之……”咬牙切齿,他拍了一下床板,咳嗽不停,“朕要将他千刀万剐!”

    万霖手一抖,一滴浓墨晕在了纸上。

    写废了。

    他这种在朝中替我父皇办了这么多年事的老臣,这种事情上,不该犯错。我父皇一巴掌将他写过的诏书掀飞,“没有一个让朕省心的!”

    说完,又开始咳嗽。咳嗽完他把我叫过去,连万霖也不避讳,指着我脑袋,吩咐让我去把林承之办了。

    他说不能够留林承之活在这世上,走得比他晚。

    我跪在他床前,我说这件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说不定其中有什么隐情——他扇了我一个巴掌。

    他骂我,我无动于衷。

    他拿我没有办法,退位的诏书上,本来他应该写一些好话,无论对他对我,都礼数周全,等我当了皇帝,他也好过一些。

    但他叫过来万霖,让他重写诏书,把之前写过的冠冕堂皇的话全都删了,只留下来几句明里暗里讥讽我的,最后再说自己龙体欠安,看中我当皇帝。

    万霖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他不是怕我父皇,他怕我。

    写完诏书,我父皇当太上皇了,他还要在朝中办事呢。

    我跟我父皇,谁成全谁多一点,在外人眼里,可能反而颠倒过来。

    我父皇看着他,本来气得牙痒痒,最后两眼闭上,一声长叹。

    我道:“皇上让你怎么办,你就怎么办吧。”

    最后万霖写了一份新的诏书,删掉了之前许多,但也没有完整按照我父皇的意思办,模棱两可,末尾添上了几句,着重讲我身上有什么功绩,我父皇觉得这个皇位交给我,他可以放心。

    我父皇走了,这么多皇子当中,景杉是哭得最厉害的那一个。

    那天围在我父皇寝宫外面的人很多,只有我和其他几个皇子公主,一众妃嫔,还有朝中有些威势的大臣得以入内,众人跪在他床前哭,太医院许多人来来去去,确认他已经死了。

    但仍有人不死心,觉得能够将他哭回来。

    谁都不愿意先离开这个寝殿,也不愿意先站起来。

    寝殿外面还有一些人,也跪着在哭,史官一一记着,谁来了谁没有来,那么多人当中谁哭得最厉害,谁喊了什么,说了什么值得记下来的。

    最会哭的那几个,就可以记在史册上,寻常没有这个机会。

    皇帝仁贤,大臣衷心,一段佳话。

    我站出来,说可以了,我父皇的遗体不能久留在这里。众人遂逐个站了起来,还有的人仍然跪着在哭,身体哭没有了力气,还是本王叫人来拖走,才将寝宫留出来清净。

    最后只剩下我一个人,对着我父皇床榻。

    据说人死之后,魂仍然飘在周围,不知道我说这些话,他能不能够听见。

    “父皇,儿臣不孝。你不能够原谅,儿臣明白。太子非我所杀,但他的死,也该有我一笔。你杀我的债我给你免了,你我两清,来世就不要再相见了。”

    我说完,站起来去看我父皇的神色。

    他必然是死了。

    没死的话听见这些,恐怕又要跳起来扇我巴掌。

    我将宫人叫进来:“敛尸吧。”

    因为我父皇的病病了很久,所以他死得不算突然,宫里面一早就在准备他的丧礼,给他选好了皇陵的位置,棺材漆器,玉石象牙陪葬,一应俱全。

    风风光光,他走了。

    风风光光,我也登基了。

    国号是万霖拟的,他拟了有好几个,我选了一个,泰和。

    宫里边准备我父皇丧事的同时,也在加紧赶工我的礼服,金丝银线织出来,只穿一次,等我登基的时候用——我的登基大典,就是去敬天坛上香,每任国主都是这样,没有例外。

    选一个黄道吉日,天气好,禀告上苍。

    我当皇帝这个事情,大部分虽然都是我自己原因所致,但是天子之所以为天子,就是奉天旨意。昭告百姓,上天认恳这个明主。

    这一天众人都战战兢兢小心谨慎,出发之前焚香沐浴,衣冠整齐,唯恐冒犯了下来巡查人间的天官。

    万幸,这一天没有出什么岔子。

    天朗气清万里无云,没有什么妖风,吹灭香,吹乱我的冠冕,吹跑祭台上放着的祭品——种种不吉之兆,没有发生。

    仪式完毕,我启程返宫。

    路上,我点了贺栎山跟我同行。

    当着许多人的面,他恭敬极了,说他何德何能能够跟我同乘。

    本王——朕只好亲自去扶他,将他拽上了我的乘舆。

    当皇帝可能就是这里不好,多了很多虚礼,我第一回当皇帝,许多地方不周到,还得学。

    众大臣朕让散了,贺栎山坐进来,又跟我说了一些担当不起的话,似乎他诚惶诚恐极了。我先前觉得他在装,可他装多了,令我一时也分辨不清真假,遂我捉住他的手,“你今日穿的这身好看,人群之中,我一眼就看见了你。”

    我这么说,是想要让他觉得我并不疏远,去掉他疑心。

    他身体一伫,转过头来瞧我。

    自从太子死后,我身边发生了大大小小许多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应接不暇,忙到现在,我与他许久没见。本来登阶时沉甸甸的衣冠正压得我心头烦着,遥遥在祭台下方黑压压的人头当中看见了他,心中不知道为什么,拔云见日起来。

    好像烈日当头汗流不止的时候,裹挟来的一缕清风,由不得,迎面想要去撞。

    所以我说的那句话也不算作假。

    贺栎山笑了一下,道:“皇上叫臣进来,原来是看中了臣穿的这身衣裳。”

    他这么说,不复刚才严肃。我亦不再拘着:“是你穿这身衣裳好看,换了别人,譬如万霖去穿,朕可能就注意不到了。”

    贺栎山道:“皇上能将臣跟万相比,臣应该荣幸,可臣记得万相年纪比臣大好几轮,臣这样才能够略胜一筹,臣又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我道:“七老八十,你也胜他。”

    贺栎山道:“皇上想起来臣,只注意到臣穿的什么衣服,可见臣徒有其表。臣惭愧。”

    我道:“安王是想要说朕肤浅,看不见你身上有别的优点。”

    贺栎山再诚惶诚恐地恭敬道:“臣不敢。”

    我想了想,道:“颜色好的少年郎,形形色色朕看过不少,安王跟他们有一处不同。”

    贺栎山道:“请皇上赐教。”

    我道:“不敌安王洒脱,在朕御乘之中,仍然牙尖嘴利,许多埋怨。”

    贺栎山沉吟片刻,一本正经道:“皇上所说,却不是臣的优点了。”

    我道:“朕喜欢,便是优点。”

    第63章 真话 兄弟手足,亦不敌朕对你喜爱。……

    贺栎山指头动了动, 静默片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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