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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登基》 60-70(第4/17页)
皇上的喜欢,倒当真是奇怪。”
我道:“安王不信?”
贺栎山道:“皇上曾经说臣风流总被风流误, 却不知道在皇上的喜欢当中, 臣这样的能不能够上一个指甲盖的分量?”
他这句话说得令我迷惑。
我想了想, 觉得也许是自己初为天子, 朝中那么多的大臣我陆陆续续都召见过, 唯独没他,当皇帝之前许多的大事都将他略过, 没讲过给他,站在他的角度, 我不信他。
或者,我轻看他。
天底下那么多的臣, 他觉得自己在其中算不了什么。
“兄弟手足,亦不敌朕对你喜爱。”我对着他郑重道, “朕拿你当亲兄弟。”
前面一句我说出来, 他眼神动了一下,后面一句我说完,又沉寂下去。
贺栎山笑道:“臣怎么能够跟康王等人比,皇上说笑。”
他脸上带笑, 眼中却没笑。
我再道:“你觉得朕在敷衍你?”
贺栎山道:“臣怎么敢。皇上一言九鼎, 只是臣惶恐,不习惯罢。”
他说得平常,也听不出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我权当他说的是真。
“朕知道你爱花,御花园中你有什么喜欢的,朕叫人挪给你, 朕跟你一起去挑。”我想起来正经事,撩开罩了两层的车帘,冲着外面的太监道,“朕与安王一同去御花园,途中不用停。”
太监一个接一个,将朕的话传出去。
贺栎山脸上看不出颜色,道:“皇上说要给,却不问问臣敢不敢收。”
“天雪玉兰你都敢收,朕的东西你有什么不敢收的。”
到了御花园,我陪着贺栎山一起从东逛到西。
夕阳将下,万紫千红风起刹那,摇摇摆摆浩瀚一片花海,皇宫之中奇花异草许多我连名字都叫不出来,贺栎山却能够说得头头是道。
我说他喜欢,都拿去。
他说他家里地方小,摆放不下。
我于是说给他赏赐一座更大的宅子,旁边一个太监提醒我,说他安王府已经是城中最大的几座宅子之一。
贺栎山道:“皇上只管赏,不管臣有没有功夫照看得过来。”
我想起来我父皇赏景杉兰花的事,遂道:“安王且养,养死了,朕恕你无罪。”
贺栎山便笑起来。
此时他的笑,我觉得真心。
“许多花臣虽然喜欢,但是只是在外面的景色中,臣觉得好看。有的东西适合放在身边,有的东西,就适合远远的看,在皇上的御花园中,好过在臣的陋舍,埋没了去。”
他指着一株粉白的花,花朵不敌半个掌心大小,嵌在土种,两边有白玉雕刻的几座形态不一的娇憨小狮,更衬得那花娇柔,“譬如这株百里寻香,没有这些白玉作衬,就显露不出白的细腻,透出的浅粉,与寻常花不一样。”
我道:“安王喜欢,朕把白玉狮子也赏给你。”
他抬起头讶然看我。
我道:“怀深风流潇洒,金银白玉最配你气度,只送花,确实不妥。除此之外,你想要什么,跟朕说,朕在宫里边给你找好的,赏给你。”
同样的东西,宫里送的往往最好,外面找不到。
贺栎山沉默片刻,笑道:“皇上眼中,臣是个俗人,只爱金银这些俗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说许多话,我都得品一品才敢接。
我想了想,道:“不是怀深是俗人,是朕只有这些俗物,拿得出手。”
万千花树之中,他站在小池塘边,手从树伸在外边的一缕纤枝上滑下,一朵花瓣惊扰着落在他的肩头,他侧首,直直将我望着。
朕再走近一点,替他拂去肩上落花,“朕只能赏安王这些,安王嫌弃,朕也没有法子。”
他神色微动,眼中许多情愫,我一时也看不懂——
也许只是这时候风大,夕阳余晖,折出来花叶在他眼中的光影。
小池塘在风中波光粼粼地漾着,他没讲话,细密的光斑从树上荡下来,落在他的眉目之间,突然令我想起来很多年以前,国子监那一堵墙的墙角,大树下我跟他一起罚站。
岁月不饶人,当年的许多人,还没见着老,就已经埋进土了。
自我出征到现在,身边的人,你杀我我杀你,正当时的时候不觉得,回过头来看,才觉得剑影刀光,是我侥幸。
令我如今觉得,身边许多人珍贵。
“朕给你的这些,你若觉得不喜欢,你告诉朕你喜欢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你开口,朕都去给你找,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就算朕欠给你。”
贺栎山转过身,目光朝着池塘,只留给我一个背影,叫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恰恰臣想要的,皇上不愿意给。”
“是什么?”我再向前两步,脱口就问。
贺栎山将头转过来,“臣想要皇上一颗真心。”
他话说完,旁边老太监弯腿抖了两下,抬起头来瞧他,又跟被火灼到一样,飞快将头低了下去,顺带后退两步。
他这是句冒犯话,听在旁人耳朵里,是指摘我弄虚作假。
无论我所做是真是假,他不该说。
君臣有别,所以冒犯。
我不由眉头一皱,道:“朕对你从来真心。”
贺栎山看我良久,最后方涩道:“皇上登基之前许多事情,都是外面的人传在臣耳朵里的,臣半个字都没有从皇上口中听到。”
果然,他在意这件事。
我将身边的太监宫女都遣走,思虑良久,许多话在心头浮上去落下来,才艰难道,“许多事情,难讲清楚明白。一切并不是怀深以为的那样。”
贺栎山忽然便笑了。
我霎时醒过来。
他故意捉弄我而已。
这些事,他从来避之不及,外面人传的都是不紧要的流言,我提前告诉他,他就掺合进来,身在其中,反而害他,他不爱听这些。
我按了按额头,道:“安王以下犯上,朕应该将你擒起来,罚你以儆效尤。”
“臣惶恐,请教皇上,要罚臣什么?”贺栎山听了,躬身问我。
“罚你将朕赏给你的花好好侍弄,死了一株,你提头来见。”
贺栎山扫视满园花树,沉吟道:“臣虽然爱花,但更爱自己项上人头,臣一株都不要,不知可否饶臣一命?”
“罢,朕要你的人头做什么。逗你玩呢。”我心下一沉,道,“朕如何舍得罚你。”
他此时又不再斗嘴了。
声音低下来,他垂首说,“皇上美意,臣愿意领,无论是珍树奇花,还是路边墙角的无名野草,无论是宫里边的珍宝,还是街头的一片碎瓦,地上捡的一块顽石,只要是皇上送的,臣都收。”
“世人眼中的珍宝,不是臣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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