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30-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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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声音很平,没有波澜,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后悔……没有。”

    崔韫枝抬起头,有些诧异地看向阴影中的他。月光只能照亮他的侧脸轮廓,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为什么?”她忍不住追问,声音里带着不解和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探寻。

    沈照山手中的软布再次缓缓移动,擦拭着刀锋靠近护手的位置,那里似乎有一道极其细微的旧痕。

    “做过的事,便是做过了。”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像射出的箭和落下的刀。”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最终选择了最直接、也最符合他认知的比喻,“想得多了,脚下的路就乱了。路乱了,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修饰,直白得近乎粗粝。没有安慰,没有开解,只有一种近乎野兽般的生存逻辑。

    向前看,活下去。

    “太阳……”崔韫枝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轮清冷的月亮。明天的太阳……对她而言,似乎是一个遥远而模糊的概念了。

    如果仅仅是看到太阳,那自然简单,可崔韫枝明白,沈照山所说的“太阳”并不是那沉没在群山之后的、东升西落的火轮。

    那是支撑着一个人在乱世活下去的、最后的希望。

    这道理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明悟交织着涌上心头。

    眼泪似乎又要涌出,但这一次,不再是完全崩溃的绝望,而是一种混合着巨大悲伤、茫然,以及……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想要挣脱泥沼的疲惫渴望。

    如果她还能为他们做些什么就好了。

    这念头模糊而微弱,像黑暗中摇曳的一点烛火,随时可能熄灭。但它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救赎。

    她依旧蜷缩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月光。

    那月光也清冷依旧,但似乎不再那么刺骨的寒凉。她轻轻吸了吸鼻子,将脸在膝盖上柔软的布料上蹭了蹭,擦去那点湿意。

    沈照山擦好了那弯刀。

    他微微侧过头,看着椅子上那个蜷缩着、呼吸变得均匀绵长的身影。

    月光勾勒出她安静的轮廓。他灰蓝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凝视了片刻,里面翻涌着无人能懂的复杂情绪。最终,他收回目光,将擦得锃亮的弯刀缓缓归入刀鞘,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哒”声。

    他也站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房间,轻轻带上了门。将这一室的寂静和那点模糊的、关于太阳的微弱期盼,留给了沉沉睡去的崔韫枝。

    *

    燕州的晨光,带着深秋特有的清冽,穿透客栈的窗棂。

    崔韫枝醒来时,眼睛依旧有些酸涩,但心头那块沉甸甸的巨石,似乎被昨夜沈照山那番“遗憾不后悔”的直白言语撬开了一丝缝隙。沉重依旧,却不再完全是令人窒息的绝望。

    她要向前看,为在这儿的那对母子做些什么。

    沈照山已在外间,依旧是那身便于行动的玄色劲装,正在检查马鞍的束带,动作利落沉稳。

    看到崔韫枝出来,他目光在她略显憔悴但眼神清明了些的脸上停顿了一瞬,没说什么,只是微微颔首:“用些早膳,我们启程。”

    依旧是那辆不起眼的马车。车轮再次碾过燕州城的青石板路,辘辘作响,却是向着离开的方向。崔韫枝坐在微微晃动的车厢里,忍不住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蒸腾着早点的热气。行人步履匆匆,为生计奔忙。

    孩童背着小小的书袋跑向学堂,小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昨日难民营的景象与眼前这鲜活的市井烟火重叠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而复杂的画卷。

    她看到了繁华下的疮痍,也看到了疮痍中挣扎求生的坚韧。沈照山那句“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想明天”再次在耳边响起,像雨滴,滴答滴答,敲击在青石板上。

    马车驶过昨日买栗子糕的摊子,小贩正热情地招呼着早起的客人。驶过那家卖簪子的小摊,大娘正整理着货物。

    一切都仿佛与昨日无异,却又在她眼中有了不同的意味。她的目光掠过那些忙碌的身影,掠过那些或满足、或疲惫、或充满希望的脸庞,最终投向东南方遥远的天际。

    长安……那个她生于斯、长于斯的皇城,那个有着巍峨宫阙、也有着无数像摘星阁般沾满血泪的朱门之地……如今,又是什么光景?

    她不敢去细想,唯恐得到的全是破碎一地的消息。

    车厢内很安静,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和偶尔传来的市声。沈照山闭目养神,但崔韫枝能感觉到他并非真的睡着。

    沉默良久,崔韫枝放下车帘,目光转向身旁闭目的男人。晨光透过缝隙,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线条。

    “沈照山……”她轻声开口,打破了沉寂。

    沈照山缓缓睁开眼,灰蓝色的眸子看向她,平静无波,带着询问。

    崔韫枝斟酌着词句,最终还是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问了出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她顿了顿,补充道,“还有,你怎么和赵昱认识的?”

    你不是昆戈的人吗?

    沈照山看着她,眼神深邃,没有立刻回答。车厢内再次陷入短暂的沉默。他移开视线,重新投向窗外飞掠而过的街景,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只是单纯地看着。

    就在崔韫枝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却开了口,语气不在是从前那样一贯的冰冷。他那双眼睛一旦注视着一个人,就容易显得认真。

    而他看着她。

    “赵昱,他小时候,是个乞丐。”

    崔韫枝微微一怔。

    “在燕州城西的破庙里。”沈照山的目光似乎落在遥远的某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在叙述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人不大,胆子不小,专挑看起来有钱又心软的外地人骗钱。手法很拙劣。”

    崔韫枝想象不出那个娃娃脸、笑起来有梨涡、精明能干的节度使大人,小时候会是个在破庙里坑蒙拐骗的小乞丐。

    “有一天,”沈照山继续道,“他骗到了我头上。”

    崔韫枝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沈照山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然后?”他侧过头,灰蓝色的眼眸里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锐利,“被我识破了。他想跑,被我揪住打了一架。”

    “打架?”崔韫枝有些惊讶。

    “嗯。”沈照山应了一声,“他打不过我,但骨头很硬,挨了不少下也不肯服软求饶。后来……”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那个场景,“他饿晕过去了。”

    “啊?”崔韫枝愕然。

    “我把他拖回了破庙。”沈照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给了他点吃的。后来……就认识了。”他的描述极其简略,省略了所有过程,只留下一个平淡的结果,“不打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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