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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40-50(第15/27页)
“少主!她……”
“出去。”沈照山的语气不容置疑,目光依旧锁着多娜。
禾生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在口中弥漫,最终狠狠一跺脚,转身跑了出去。门再次关上,这一次,彻底隔绝了外界。
空旷得令人心悸的大堂里,只剩下沈照山和多娜。
沈照山缓缓站起身。玄色的大氅下摆拂过冰冷的椅面。
他没有走向多娜,只是站在原地,隔着一段距离,眼神十分复杂。
多娜依旧站在那里,昆戈风格的裙裾在阴影里颜色黯淡。
姑娘脸上那种刻意维持的、仿佛置身事外的笑容,在沈照山沉冷的目光下,终于一点点剥落。
她没有再笑,也没有害怕,只是微微歪着头,那双极大的、曾映着塞外阳光和纯真的眼睛,此刻空洞地望着沈照山,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像两口枯井。
死寂在蔓延。烛火将沈照山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在光洁的地面上,如同蛰伏的巨兽。
突然,沈照山动了。
他疾步上前,瞬间跨越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扑灭了近处的一支蜡烛。
多娜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的脖颈!
冰冷的手指如同铁钳,骤然收紧。
“呃!”多娜喉骨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呼吸瞬间被扼断。她纤细的身体被这股力量带得双脚离地,只有脚尖勉强点着冰冷的地砖。
肺里的空气飞速抽离,眼前阵阵发黑,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沈照山的脸近在咫尺,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骇人的风暴,却又深藏着某种被刺穿的痛楚。
他死死盯着多娜因窒息而涨红扭曲的脸,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渣般的寒气:
“果然……是你。”
多娜的脸因缺氧迅速由红转紫。
然而,就在这濒死的边缘,她的喉咙里竟又艰难地挤出了一串破碎的、断断续续的……笑声。那笑声极其诡异,带着垂死的抽气声,在空旷死寂的大堂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沈照山眼底的痛色更深,那掐着多娜脖颈的手指,指节因用力而泛出惨白,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看着那双空洞得可怕、却又执拗地盯着自己的眼睛,看着那扭曲脸上挤出的诡异笑容,一股强烈的、混杂着恶心与悲凉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心头。
他猛地一甩手。
多娜像一只被丢弃的破旧玩偶,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她蜷缩着,剧烈地咳嗽、干呕,大口大口地喘息,新鲜的空气涌入肺腑带来刀割般的剧痛,让她浑身都在抽搐。过了好一会儿,那剧烈的喘息才稍稍平复,但喉咙依旧火辣辣的疼。
沈照山没有上前,只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阴影完全将她笼罩。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疲惫的沙哑,却比方才的暴怒更令人心寒:
“为什么?”
多娜蜷在地上,身体还在因缺氧后的不适而微微颤抖。
她没有立刻回答,只是慢慢地、慢慢地抬起头。散乱的额发黏在汗湿的额角,那双极大的眼睛,此刻彻底褪去了所有伪装的天真,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执拗。
她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沈照山,看得人脊背发凉。
时间仿佛凝固了。
“呵……”多娜忽然又发出一声短促的、意义不明的气音,像是嘲讽,又像是某种宣告。她终于开口,
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不喜欢。”她顿了顿,似乎这三个字就足以解释一切,“她来了以后,你,还有栗簌姐姐……都变了。”
她的目光扫过沈照山的眼睛,方才那里面蕴藏的关切和此刻的暴怒,在她眼中都无比刺眼。
“以前,你只看着昆戈,看着我们。”多娜的声音平板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现在,你总看她。”
她歪了歪头,眼神更加执拗,“我不喜欢她分走你的眼睛。不喜欢。”
沈照山的心沉了下去,一种无力的寒意顺着脊椎蔓延。
他看着多娜那张依旧带着稚气轮廓的脸,听着这毫无善恶、只凭喜恶的冰冷话语,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少女。愤怒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疑虑取代。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被强行压回深潭,只剩下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某种冰冷的了然。
“单凭你,”沈照山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每个字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没有这个胆子,也没有这个能耐,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
其实不止这一次。
很早之前,崔韫枝在客栈中莫名其妙收到的字条,还有在昆戈出逃时,莫名其妙替换掉的商队。
一切一切,表面上看来是崔韫枝运气不好,或是有人要置她于死地,但太巧合了。
沈照山几乎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在自己身边发生了一次又一次。
于是很早之前,他就起了疑心,派额尔图私下去查。
但没想到……
这是他的疏漏。
一个天大的错误。
他向前踏了一小步,阴影彻底将多娜覆盖。他微微俯身,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刺入多娜那双执拗空洞的眼睛深处:
“是母亲让你做的?”
多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那空洞执拗的眼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闪了一下,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一圈涟漪,随即又迅速归于死寂的幽深。
她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微微垂下了眼睑,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小小的阴影,遮住了眼底最后一丝波动。
沉默。长久的沉默。
这沉默本身也许就是最确凿而清晰的答案。
沈照山直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空旷的大堂里显得格外孤寂。
他没有再看地上的多娜,目光越过她,投向大堂深处那跳跃的烛火,眼神却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更遥远、更黑暗的地方。
空旷的大堂里,忽然响起一阵低低的笑声。
是沈照山在笑。
那笑声起初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颤抖,仿佛是从胸腔深处被强行挤压出来。
然后,声音渐渐变大,回荡在空寂的厅堂里,撞在冰冷的柱子和墙壁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愉悦,只有浓得化不开的荒诞、悲凉,还有一种被命运反复嘲弄的倦怠。
他抬起一只手,宽大的手掌用力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指缝间,烛光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深深浅浅、晃动不安的阴影。
笑声持续着,在空旷中显得格外刺耳和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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