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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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恍惚间,那跳跃的烛光扭曲、变形,仿佛化作了十几年前那个滂沱雨夜。

    冰冷的雨水像天河倒泻,冲刷着塞外小院的泥泞地面。院门洞开,门槛上,坐着一个浑身湿透、眼神呆滞的小男孩。雨水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流下,混合着不知是血是泪还是水。

    一道沾满暗红色湿痕的刀尖,突兀地垂落在小男孩茫然的视线里。粘稠的液体顺着冰冷的刀锋滑落,滴进门槛下浑浊的积水里,迅速晕开一小片刺目的红。

    也滴在他面颊上。

    然后,是沾满泥泞的靴子,毫不迟疑地跨过那道低矮的门槛,也跨过了坐在门槛上、如同被遗弃的小兽般的他。

    那身影决绝地走入门外无边的黑暗和雨幕中,步履坚定,一次也没有回头。

    冰冷的雨水很快吞噬了她的背影,连同那把滴血的刀,一同消失在茫茫雨夜里,再也没有回来。

    永远地。

    沈照山的笑声渐渐低下去,最终变成一声沉重的喘息,消散在烛火摇曳的寂静里。

    他的手依旧捂着眼睛,宽阔的肩膀在玄色的大氅下,几不可察地绷紧,又缓缓松开。

    “滚吧。”沈照山再睁眼,看着多娜眼中的震惊,忽然觉得自己好累。“你去和她说,不要、不要再插手我的事情。”

    “不然,博特其格干过的事情,我不介意也干一遍……”

    沈照山转身,往崔韫枝躺着的寝室走去。只是走到门帘处时,他忽然回头。

    “我最后叫她一声母亲。”

    *

    粘稠的黑暗裹挟着她,不断下沉。

    意识像断线的纸鸢,在混沌的风暴里飘摇、碎裂。每一次试图挣扎,都换来脏腑深处更剧烈的灼痛,如同无数烧红的绣花针在缓慢地捻动。

    崔韫枝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痛楚和黑暗彻底吞噬了。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溃散的边缘,一股奇异的暖流忽然包裹了她。

    沉重的黑暗如同潮水般退去,眼前骤然亮起柔和的光。

    鼻尖萦绕的不再是刺鼻的药味和血腥气,而是清冽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熏香,是金丝楠木和上好绸缎混合的、独属于她幼时寝殿的熟悉气息。

    她低头,看见一双小小的、白嫩的手,正赌气似的将一件簇新的、绣着繁复缠枝莲纹的雪青缎子外裳胡乱揉成一团,狠狠塞进眼前这座巨大的、散发着温润光泽的金丝楠木衣柜深处。

    十岁的崔韫枝气鼓鼓的。

    新做的衣裳颜色不对,不是她想要的雨过天青,而是这种老气的雪青!她讨厌!嬷嬷们只会说“殿下,这颜色更衬您”,却根本不懂她。

    小小的身影灵巧地钻进衣柜,又拖过几件柔软的云锦常服盖在自己身上。

    层层叠叠的华服将她埋住,只留下一道缝隙,让她能窥见外面寝殿里垂下的鲛绡纱帐。

    黑暗、柔软、带着熟悉香气的包裹,让她那颗因不合心意而烦躁的心,奇异地平静下来,甚至生出一丝隐秘的期待。

    果然,没过多久,外间响起了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少年人特有的、刻意放轻的沉稳。

    是鸦奴来了。

    崔韫枝立刻屏住呼吸,把自己缩得更小,藏得更深。

    心却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她既盼着他快点找到自己,又希望他多找一会儿,最好急得团团转,那样才有趣,才能显出他笨,才能……才能让他哄自己开心。

    脚步声在寝殿里慢悠悠地转着圈。

    一会儿在梳妆台前停一停,拨弄一下妆奁上的铜扣,发出清脆的“咔哒”声;一会儿又踱到拔步床边,故意撩起纱帐往里瞧了瞧,带起细微的布料摩擦声;甚至还煞有介事地挪开了墙角的鎏金香炉,仿佛她真能藏在那底下似的。

    一点一点,每一处的拨动都那么清晰。

    崔韫枝躲在衣服堆里,听着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差点笑出声。

    笨蛋!笨蛋!她明明就藏在这里嘛。

    就藏在衣柜里。

    时间一点点过去,衣柜里又暖又软,熏香的气息丝丝缕缕钻入鼻腔。

    崔韫枝蜷在柔软的织物里,眼皮越来越沉,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去,困意渐渐席卷上来。

    外面的脚步声似乎也停歇了,寝殿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的呼吸声。

    他……他该不会真的找不到,走了吧?

    一丝委屈悄悄爬上心头。

    就在她的小脑袋一点一点,快要彻底陷入黑甜乡时,头顶的光线猛地一亮。

    “哗啦——”

    沉重的衣柜门被毫无预兆地拉开。

    明亮的光线刺得她下意识眯起了眼。逆着光,一个挺拔清瘦的身影站在柜门前,挡住了大半光线,投下长长的阴影,恰好将她笼罩其中。

    鸦奴十三岁了,身量抽高了不少,穿着宫里最低等内侍的青灰色袍子,洗得有些发白,却异常干净挺括。

    那张尚带着少年稚气的脸,眉眼已经初露日后的深邃轮廓,此刻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戏谑,正低头看着她。

    “殿下,”他的声音清朗,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特有的微哑,慢悠悠地响起,“原来您在这里躲清闲呢?”

    崔韫枝被他吓了一跳,随即一股被抓包的羞恼和被愚弄的气愤涌了上来。

    她扒拉开盖在身上的衣服,小脸涨得通红,从衣柜里爬出来,跺着脚娇嗔:“鸦奴!你是笨蛋!找了这么久!”

    少年从善如流地伸出手,稳稳地将这个气鼓鼓的雪团子从衣柜里抱了出来,动作熟稔,仿佛做过千百遍。

    他把她放到铺着厚厚绒毯的地上,才慢条斯理地接话:“是,小的笨。那殿下就是大笨蛋。”

    他其实不经常自称“小的”,他很没大没小,崔韫枝一听他说这个词,总觉得在阴阳怪气。

    “我才不笨!”小姑娘立刻反驳,仰着小脸瞪他。

    “哦,”鸦奴敷衍地点点头,语气平平,“殿下聪明。”

    这毫无诚意的夸奖简直火上浇油。

    “你好敷衍!”崔韫枝更气了,小手攥成了拳头。

    “小的不敢敷衍。”少年嘴上说着不敢,表情却分明写着“就是敷衍你怎样”。

    “你就是!”

    “小的没有。”

    “你有!”

    “小的真没有。”

    ……幼稚的拌嘴你来我往,像只炸了毛的小猫朝不动如山的大型犬龇牙。

    崔韫枝被他不咸不淡的态度噎得说不出话,眼圈儿都气红了,只觉得比衣裳颜色不合心意还要委屈百倍。

    看她真要恼了,少年眼底那点戏谑才终于收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声音放软了些:“殿下真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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