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
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50-60(第17/27页)
他甚至没有看伤口一眼,只是随意地从自己内袍下摆撕下一条布条,草草缠绕在流血的拇指上。
布条迅速被血洇湿,他却浑不在意,目光再次投向那张承载着九州风云的地图,仿佛那点疼痛与即将做出的决定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时间在凝滞的空气和烛火的噼啪声中缓慢流逝。书房里只剩下沈照山沉重的呼吸和赵昱翻阅殷州兵防图的声音。
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的蜡烛早已经燃尽。
沈照山沾着血污的手指,终于缓缓抬起。他手中的那根小木钉,尖端闪烁着烛火微弱的光芒,也映着他眼底深处最后一丝挣扎熄灭后的决绝。
他的手臂稳如磐石,没有一丝颤抖。
男人的目光放在最上方,那处被墨迹染湿的地方。
“噗嗤——”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书房里却如同惊雷。
那根染着他鲜血的木钉,被他用尽全力,狠狠刺穿了地图上代表昆戈王帐的标记。
木钉深深嵌入墙壁的木板,尾部兀自颤动不休,像一颗被钉死的心脏。
现在书房里的两个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少主!三思啊!”赵昱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失声低吼出来。
他一步抢上前,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调,“您……您这是……这是……”后面那两个字太过沉重,他几乎无法说出口。
沈照山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和苍凉。
他看着脸色煞白的赵昱,唇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冰冷的弧度,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又重逾千斤:
“三思?”他摇了摇头,目光越过赵昱,似乎穿透了墙壁,看到了某处遥远的场景,“赵昱,这根本不是三思。我从来没有其他路可以选。你懂吗?”
赵昱僵在原地。
他看着沈照山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绝望和孤注一掷的疯狂,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从少主接下那道联姻旨意开始,或者说,从更早更早,从将军府被灭门的那一刻起,这条路或许就注定了。
“可是,少主……”赵昱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终于将那禁忌的字眼吐了出来,“……这是……弑|母……您知道吗?”
每一个字都像刀割着他的喉咙。
弑|母。
这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沈照山的心上。
他高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目光再次投向那根牢牢钉在王帐标记上的木钉,仿佛在凝视一个深不见底的深渊。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赵昱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沈照山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起初压抑,继而越来越大,越来越苍凉,在这寂静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悲怆。他边笑,大颗大颗滚烫的泪水竟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他冷硬的脸颊滑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可是赵昱……”他笑着,泪水汹涌,声音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平静,“她根本没有给我其他选择。”
他的目光转向赵昱,那双幽蓝的眼眸里盛满了破碎的悲凉:
“听她的话,娶周知意,联合河东,做她棋盘上最听话的棋子,然后看着崔韫枝……看着她在绝望里一点点耗尽最后的心血和性命?”
“还是不听她的话,强行把崔韫枝留在身边?赵昱,她能给崔韫枝下一次毒,就能下第二次,我太了解她了,如果她知道我把崔韫枝接回去了,一定会再赏我一个巴掌,然后杀了崔韫枝。”
他看着崔韫枝所在的方向,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我可以等,等到她老去,等到她羽毛不再光亮的那一日,等到昆戈改天换日,我等了这么多年,我等得起。”
“……可是崔韫枝能等吗?”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赵昱的心口。他看着沈照山脸上未干的泪痕,看着他眼中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痛苦与决绝,看着地图上那颗染血的、象征着王帐的木钉。
所有的劝阻,所有的伦理,在这残酷的现实和少主汹涌的悲愤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赵昱缓缓闭上了眼睛。
可阿那库什是谁?
她以一个女子的身份,带领着昆戈从一个小小的、依附于铁鞑的部族,成为大陈边境最有力的威胁,一统西北各部,牢牢将权利握在掌心二十余年。
她甚至愿意伪装成哑巴异族孀妇,假心假意陪将军府的幺子沈瓒演整整八年戏,只为了瓦解大陈北郡的边防,一举灭掉将军府。
最后沈瓒在绝望中自尽,除了沈照山,沈家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王。
赵昱有时候会想,沈照山真不愧是她的孩子。
再睁开时,赵昱眼底最后一丝犹豫挣扎已被一种沉重的、近乎悲壮的决然取代。
他后退一步,对着沈照山,对着那颗染血的木钉,对着那即将掀起的滔天巨浪,猛地单
膝跪地,抱拳行礼,声音低沉却无比坚定:
“属下……听从少主安排!”
沉重的誓言落下,书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烛火摇曳和沈照山沉重的呼吸声。
空气中弥漫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墨汁味和一种山雨欲来前的窒息感。
只是沈照山忽然想起很小很小的时候,他和父亲母亲住在燕州城城郊一处很小的院落里,父亲拿着一把木剑,教他剑法。
自己因为不想练剑只想吃饭而劈乱了枯枝,父亲也只是蹲在一旁哈哈大笑。
不会说话的母亲沉默地坐在石阶上,给他缝着过冬的衣裳。
那时候他以为,尽管不被祖父祖母喜欢,尽管被邻里的小孩子叫做怪人,他也还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可是其实一切都不过是一场骗局。
他和沈瓒,不过是那个女人一生的宏图伟业里,最微不足道的两个错误。
*
北郡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雪,下得又急又猛,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彻底封存。
短短几日,已是一片混沌苍茫,鹅毛般的雪片密集地砸落,堆积的速度快得惊人。
道路被深雪掩埋,车马难行,这混乱的一群人,竟都被这狂暴的风雪困在了殷州城内。
王隽最终还是决定启程。
他带着那份由沈照山最终签押、墨迹仿佛还未干的和议书,步履沉重地走向那辆原本该载着崔韫枝南归的华丽马车。
临行前,他从怀中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素色绢帕,边缘似乎用金线绣着极小的牡丹暗纹。
他唤来禾生,声音嘶哑:“禾生姑娘,烦请将此物转交殿下。”
禾生心上一窒,刚接过那方帕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阅读的是
【老怀表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