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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50-60(第19/27页)
得如同偷来的、属于鸦奴的岁月里,他曾经历过这样一个冬天。
也是这般铺天盖地的大雪,将整座长安城染成一片无瑕的琉璃世界。
宫里的黄门宦官们喜气洋洋地奔走相告,说这是“瑞雪兆丰年”的吉兆。连绵的殿宇楼阁,玄色的瓦顶被厚厚的积雪覆盖,肃穆中透着一丝难得的温柔。
就在那样的一个大雪天里,他把那个穿着火红狐裘、像个小雪团子似的崔韫枝高高抱起来,让她够到庭院里那棵最大的、枝桠虬结的老槐树。
树上早已覆满了雪,崔韫枝冻得小脸通红,却兴奋得眼睛发亮,手里攥着一大把用红绳系好的祈福字条。
她指挥着他,让他把自己抱得更高些,好让她把那些承载着无数小小愿望的红绳结,系在那些覆雪的枯枝上。
其实那些枝条并不算太高,以他的身高,只要稍一抬眼,就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每张字条上娟秀的字迹写了些什么。
但他没有看。
他只是稳稳地托着她,微微侧过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任由她将那些写着“希望父皇母后身体康健”、“想要一匹新的小马驹”、“明天御膳房能做栗子糕”、“新来的太傅不要那么凶”等等琐碎愿望的字条,像挂灯笼一样,密密麻麻地系满了半面树杈。
那时他还带着少年人的促狭,看着几乎被她“染红”的雪枝,忍不住低声嘲笑她:“喂,小殿下,愿望许这么多,贪得无厌,老天爷可是会生气的。”
崔韫枝被他吓了一跳,系绳结的小手都顿住了,圆溜溜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惊慌,随即又强装镇定地扁了扁嘴:“那……那本殿下就只弄最后一个好了!”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最后一张空白的字条,笨拙地用红绳系好,挂在了最高的一根、他需要踮脚才能让她勉强够到的细枝上。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松了口气,借着高度,竟伸出带着毛茸茸暖手筒的小手,得意又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拍了拍他的头顶。
接着,用那特有的、娇憨又带着点命令口吻的语调说:“鸦奴!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本殿下赐你一个愿望!写在这张空白的上面了!以后你想要什么,就告诉老天爷,这是本殿下特许的!”
那时的沈照山,心里虽然有点儿高兴,但依旧变扭得很,完全不给这位金枝玉叶的小殿下面子。
他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把她小心地放回地面,拍了拍肩头的雪,故意用满不在乎的语气说:“谢殿下恩典。不过,我没什么愿望。”
“怎么可能啊?”崔韫枝瞪大了眼睛,小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人都是有愿望的!你怎么会没有?”
少年只是耸耸肩,眼神飘向别处,没有回答。
向来娇气、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小公主,那次却罕见地没有生气。
她歪着头,看着那根系着空白愿望的、在风雪中微微摇晃的细枝,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像个小大人似的点点头,用一种近乎纵容的语气道:
“那好吧。这个愿望先给你留着。等你以后……嗯,以后什么时候想用了,再告诉老天也还是有用的。本殿下说话算话!”
回忆的碎片如同锋利的冰凌,猝不及防地刺入脑海。
沈照山看着眼前这个在风雪中安静伫立、眉眼间只剩下疲惫和苍凉的姑娘,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反复揉搓碾轧。
那个曾经会为了一串糖葫芦开心半天、会因为他一句玩笑话而当真、会慷慨地“赐予”他一个空白愿望的、鲜活明亮的小殿下,被这残酷的世道和命运,磋磨成了眼前这副模样。
他忽然仰起头。
沈照山很想问问老天,以前……那个没来得及许下的愿望——
现在,还作数吗?
可是没有人会回答他,天地依旧是一色的苍白。
只有崔韫枝忽然低头,将手中那方小小的帕子摊开,眼泪依旧没有落下。
但沈照山就是觉得,她整个人都湿漉漉的。
她说,沈照山,我娘还以为我能回去呢。
沈照山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发现那帕子上只有短短一行字。
遥怜吾女,自别长安,北郡天寒,常加餐饭。
第58章 暖窗阁书房内,辗|转|厮|磨。
在殷州府滞留的半个月,漫长而压抑。这场罕见的大雪不仅封了路,更将北郡的疮痍无情地暴露在崔韫枝眼前。
殷州城内尚且勉强维持着秩序,但一出府衙高墙,便是触目惊心的景象。流民瑟缩在枯树下,冻饿而死的尸体被薄雪匆匆掩埋,饥饿的哀嚎和绝望的眼神无处不在。
崔韫枝曾透过马车缝隙,看见一个妇人抱着僵硬的幼童,眼神空洞地望着灰蒙蒙的天空。那一刻,她胃里翻江倒海,几乎将刚喝下的药汁吐出来。
沈照山显然也看到了。某日,殷州太守被两个亲兵架着,几乎是拖到了府衙门口。沈照山面色冷得能凝冰,手中那柄饮血无数的长刀,就那么随意地、却带着千钧之力架在了殷州太守肥硕的脖子上。
刀刃紧贴着皮肤,压出一道深痕,孙太守吓得面无人色,抖如筛糠。
“开仓。”沈照山的声音不高,却字字砸在殷州太守心上,“今日起,城内外设粥棚三处,日夜不停。若让本王再看到一个饿死冻毙的,就拿你的脑袋填上。”
殷州太守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涕泪横流地连声应下,连滚爬爬地去安排。很快,几处冒着热气的粥棚在风雪中艰难地支了起来,那一点稀薄的米汤,成了无数濒死之人眼中唯一的希望。
崔韫枝站在府衙的回廊下,看着远处粥棚前排起的长龙,看着那些捧着破碗、眼中终于燃起一丝微光的灾民,心中却并无多少暖意。
她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是沈照山用刀逼出来的片刻喘息。他们一旦离开,殷州,乃至整个北郡,很快又会变回那个人间地狱。沈照山能救一时,却救不了一世。这沉重的无力感,比风雪更冷。
半个月后,道路勉强可以通行。
他们终于踏上了返回燕州的路。车轮碾过冻得坚硬的土路,发出沉闷单调的声响。崔韫枝靠在车厢里,望着窗外同样被冰雪覆盖的燕州大地,恍惚间竟觉得,这里的冬天,与长安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一样的寒冷,一样的苍白,一样的让人看不到尽头。
回到燕州王府,日子似乎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推着走。
沈照山的军务文书堆积如山,他整个人也仿佛被那堆冰冷的卷宗吞没了。
比起在殷州时那压抑却还能见面的日子,如今两人更像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他每日早出晚归,有时甚至彻夜留在前衙书房。崔韫枝偶尔在廊下遇见他,也只能得到一个匆匆掠过的、带着疲惫的侧影,连眼神都少有交汇。
最初几日,崔韫枝还会不习惯,心里还会泛起细细密密的、带着酸涩的思念和期盼,像小针一样扎着。
但很快,这种情绪也被一种更深沉的拉扯取代了。
她不该想着这些,这些东西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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