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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50-60(第2/27页)
而冷酷的道路。
马车在亲兵的保护下,如同狂暴海洋中的一叶孤舟,剧烈地颠簸着,碾过冻土,也碾过那些被撞倒、来不及躲闪的躯体边缘。
车轮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泞、雪水和暗红的痕迹。
崔韫枝被巨大的惯性甩回车厢内,她死死抓住窗框,透过被风掀起的车帘缝隙,最后看到的,是无数双在尘土和绝望中伸向马车的手,是那些因痛苦和愤怒而扭曲的面孔,是倒在地上无助呻吟的身影,是这片被战乱和饥荒彻底撕裂、吞噬的故土山河。
她瘫软在座位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泪水无声地浸湿了衣襟。
*
殷州太守慌忙带人前来接应。
他长什么样子,崔韫枝其实大记不清,她的全副身心都在城外那一幕幕惨剧上。
崔韫枝神思恍惚,被搀扶着进了殷州府邸。
府内景象与官道炼狱截然不同,管弦丝乐袅袅,绫罗锦缎耀目,一派歌舞升平。
太守堆着笑,已然为崔韫枝设好了接风宴。
崔韫枝刚踏入府门,一股浓腻的脂粉香气猛地钻入鼻腔。
少女脸色骤变,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忍不住,猛地弯腰,对着光洁如镜的地面大吐特吐起来,直吐得撕心裂肺,几乎脱力。
见那刺史吓得脸色苍白,还要上前,赵昱眉头紧锁,一止住了他的动作:“不必铺张,这宴席便撤了吧,殿下连日劳顿,急需静养。”
太守脸上笑容一僵,连声应“是”,不敢再多言,急忙引路,将一行人带到早已备好的寝殿。
寝殿陈设极尽奢华,竟然远胜沈照山的节度使府。
崔韫枝目光扫过那些晃眼的金玉器物,一股刺骨的寒意却从心底窜起。
那些东西金灿灿、明晃晃、甜腻腻,崔韫枝却一点儿都没有高兴起来。
她实在倦极,任由禾生搀扶着褪去外袍,躺倒在柔软得惊人的锦衾之中。
禾生放下重重帷幔,悄声退下。
殿内死寂,唯有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奢华寝殿的暖意驱不散骨髓里的冰寒。崔韫枝闭上眼,身体却像仍在颠簸的马车上,每一次震动都牵扯着酸痛的筋骨。
车轮单调的“咯噔”声顽固地在耳边回响,渐渐扭曲、放大,变成了无数枯手抓挠车壁的“沙沙”声,变成了鞭子抽打皮肉的脆响,最终化为沉闷的、令人牙酸的碾轧之声。
眼前光影晃动。琉璃花灯的光晕扭曲着,滚做华彩一片。
崔韫枝实在是太累了,这熏香中又有安神的东西在,于是尽管思绪纷乱,她仍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一闭眼,睡了过去。
只是噩梦连连。
*
沈照山独自坐在崔韫枝曾住过的别院石阶上。初冬的寒意浸透了石阶,也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
他手中握着一柄未成形的木剑,小刀在木头上缓慢而专注地移动着,削下一片片薄薄的、带着清香的木屑。
木剑的雏形已隐约可见,剑身流畅,带着某种执拗的专注。然而,他的眼神却空荡荡的,全然不在眼前的剑上。
刀锋一滑,没有预兆地切进了他握木的左手指腹。
尖锐的刺痛感迟了一瞬才传导到麻木的神经。鲜血立刻涌了出来,先是一滴、两滴,然后渐渐多了起来,顺着指缝蜿蜒流下,滴落在冰冷的石阶和手中的木料上,洇开一小片刺目的暗红。
沈照山只是动作顿了一下,眉头都未曾皱起。
他仿佛感觉不到那痛楚,也看不到那鲜血,只是将刀锋移开染血的位置,又继续沿着木纹刻削下去,仿佛刚才的意外从未发生。血珠随着他的动作被甩落,在灰白的石阶上留下点点印记。
一阵轻快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朱红衣袂翻动的细微声响。明宴光人未到,那股常年浸染药草的清苦气息已先飘了过来。
“哎呀!”明宴光一眼瞥见沈照山手上淋漓的鲜血,惊叫一声,快步上前,“你这是……”他习惯性地伸手想去查看病患的伤口。
然而,沈照山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到来和惊呼毫无反应,只是继续着手下刻削的动作,只是那动作显得越发滞涩,刀锋在木头上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乱痕。
明宴光在他身边蹲下,看着他染血的手指和那柄渐显扭曲的木剑,皱了皱眉,没急着处理伤口,反而轻轻“啧”了一声,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几块废料,忽然开口:“这木剑……倒是很多年没见人削过了。上一次见,还是你爹在时,他一个习武的,非要和我一个学医的比削剑,可恶得很。”
沈照山握刀的手猛地一顿,刀尖在木头上戳出一个深坑。
他缓缓抬起头,眼神里那层空洞的薄冰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底下深藏的
、猝不及防的茫然。
沈照山看着明宴光,嘴唇微动,半晌,才极其低哑地吐出几个字:“……我削得没他好。”
明宴光低头,目光再次落在那堆形态各异、却都宣告失败的废木料上——有的只粗粗有个剑柄的轮廓,有的剑身从中断裂,有的则歪歪扭扭不成样子。
他忍不住嗤笑一声,带着点了然和无奈:“心都不静,悬在半空里,手下怎么能稳?又怎么能削出好剑?”
沈照山沉默着,没有回答。他重新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流血的手指和手中那柄已然走形的木剑,仿佛那上面承载着千钧重负。
指腹的伤口因为方才的用力再次渗出更多的血,沿着木头的纹理缓慢地蜿蜒。
就在明宴光以为他会继续沉默下去,准备再次开口劝他先处理伤口时——
沈照山握着的半成品木剑毫无征兆地一翻!
手腕灵巧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竟在极小的幅度内挽出一个凌厉而迅疾的剑花,那粗糙的、带着新鲜木刺和未干血迹的剑尖,带着破空的风声,倏地直指明宴光的咽喉。
明宴光瞳孔骤缩,呼吸瞬间停滞。他离得太近,那木剑尖几乎要贴上他颈间跳动的脉搏。凌厉的剑意和木头的毛躁感同时袭来,让他全身的血液都似乎凝固了,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然而下一刻,沈照山脸上冷冰冰的表情褪去。
他忽然像个恶作剧得逞又觉无趣的顽童般,咧开嘴无声地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疲惫、一丝自嘲,还有更深沉的、让人看不透的晦暗。
他手腕一松,沾血的木剑便“啪嗒”一声被随意扔在脚边,混入那堆宣告失败的废料之中。
“这把刻不成。”他声音平淡,仿佛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和此刻扔剑的动作都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
明宴光这才猛地喘过一口气,心有余悸地后退了小半步,用力按了按自己狂跳的心口,没好气地瞪着沈照山,声音都带着后怕的微颤:“吓死人不偿命!你这手……还刻?刻什么刻!暴殄天物!等着!”
他转身快步走进屋内,很快提了个小巧的药箱出来。
他重新蹲在沈照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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