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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迫嫁疯骨》 50-60(第3/27页)
这次动作带上了点不由分说的力道,一把抓过沈照山受伤的手。
明宴光动作麻利地洒上止血的药粉,再用干净的白布条一圈圈仔细缠好。
整个过程,沈照山一声未吭,目光越过明宴光的肩膀,落在那堆废弃的木料上,眼神再次变得空洞而遥远,仿佛灵魂又飘向了不知名的所在。
鲜血很快在洁白的布条上洇开一小块刺目的暗红。
明宴光仔细打好最后一个结,才似不经意地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怎么这么急?非赶在这寒风里里把人送走?等明年开了春,路好走些,天气暖些,不好吗?”
沈照山眼睫微动,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些废木上。
石阶冰冷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他混乱的思绪有了一丝凝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低低地回了一句:“谁知道明年春天……又是个什么景况呢?”
明宴光手下包扎的动作顿了一瞬,随即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话里的意思,他懂。昆戈异动,流寇四起,这北境的冬天太长,变数也太多。
况且阿那库什汗是真的想杀了她。
将那样一个身份敏感、又大病初愈的娇弱女子留在风暴中心的燕州,确实夜长梦多。
寂静再次笼罩了小院,只有寒风掠过枯枝的呜咽。
明宴光收拾好药箱,却没有起身离开。他犹豫了一下,目光扫过空寂的厢房,最终落在窗棂上——那里,悬挂着一串早已干枯、褪尽颜色的花草。
那是崔韫枝不知何时随手系上的,如今在冷风中瑟瑟摇曳,脆弱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散落。
“那……”明宴光的声音放得更轻,带着试探,“周家那姑娘的事……你真要应下?”
沈照山像是被这话刺了一下,缓缓抬起头。
他脸上那点残余的、近乎孩童般的茫然终于褪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讥诮的锐利。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毫无温度的笑,目光扫向明宴光,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
“那还有假的吗?”他站起,将地上那一堆废木材踢到一边儿去,“她把消息已经传得北郡无人不知了,消息比我的海东青飞得还快,就差没在节度使府门口搭台唱戏了。”
“不就是为了绝了我反悔的后路吗?”
他口中的“她”,两人都心知肚明。
阿那库什。
明宴光被他止不住的戾气慑住,一时语塞。
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劝慰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顺着沈照山的目光,也望向了那扇空窗。
窗棂上,那串风干的花草在凛冽的北风中剧烈地摇晃着,几片枯叶终于支撑不住,悄然飘落,无声地坠入冰冷的泥土里。
天气已经很冷了,明晏光总觉得要下雪。
第52章 故人面要是还呆在沈照山身边就好了。
又是长安。
描金绘彩的廊柱,流光溢彩的琉璃瓦,飞檐斗拱依旧华美,分明是初冬,太液池的荷叶却绿得实在惹眼,一壁巨大的翡翠。
然而触目所及,空无一人,连一丝风都没有,死寂像层层厚重的香气,糊住了她的口鼻。那些曾象征无上尊荣的匾额,此刻冰冷地矗立着,巨大而虚假的布景。
崔韫枝走在这样的长安城里,四周八面的风倒灌而下,让人有些裹足不前。
忽然,咔嚓一声,死寂被打破。
无数衣衫褴褛、形容枯槁的身影鬼魅般出现,从宫殿的阴影里,从空旷的广场尽头,如同潮水般向她涌来。
它们步履蹒跚,却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执着,空洞的眼窝死死“盯”着她,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仿佛在无声地呐喊。
崔韫枝愣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就跑!
脚下的金砖冰冷坚硬,她的绣鞋敲击地面,发出空洞的回响,在这巨大的死寂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更添恐慌。
她拼命奔跑,穿过一道道熟悉的宫门,绕过一根根冰冷的柱子,然而那些身影越来越多,越来越近。
她惊恐地回头——那些追逐她的身影,皮肉正在飞速地干瘪、剥落。
转瞬之间,刚才还挣扎蠕动的灾民,竟化作了一具具森森白骨。
嶙峋的指骨向前伸着,下颌骨疯狂开合,空洞的眼窝里一片黑暗,发出刺耳的、重叠的、如同骨头摩擦般的尖啸:
“殿下……殿下……”
“我们要饿死了……”
“饿死了……饿死了……”
那声音汇聚成洪流,几乎要刺穿她的耳膜,直直刺到她灵魂深处去。
崔韫枝肝胆俱裂,用尽全身力气向前奔逃。
前方,长安城那标志性的、象征着皇权与繁华的层层高楼,在绝望的视线中骤然扭曲、变形。它们不再是坚实的建筑,而是化作了漫天飞舞的、刺目的金银箔片。
如同雪崩一般,带着令人窒息的华丽与毁灭感,轰然倾泻而下,瞬间堵死了她所有的去路。
没有逃跑的余地了,前是金箔崩雪,后是骷髅追命。
崔韫枝再次感到窒息,她的胃像是一块儿抹布一样,被拧紧,把最后一点儿空气排了个干净。
在意识彻底崩溃的刹那,一个名字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浮木,带着泣血的绝望和本能般的依赖,冲口而出:
“沈照山——”
“沈照山,救我,救我——”
她拼命地嘶喊,目光穿透纷扬刺目的金银箔片,死死锁住不远处一个模糊却熟悉的背影——他正逆着那片虚假的金银洪流,朝着更深的黑暗走去。
无论她如何撕心裂肺地呼喊,那个背影没有丝毫停顿,更不曾回头。他走得那样决绝,仿佛从未听见她的求救,也从未……属于过这片金银堆成的土地。
崔韫枝看着眼前的身影最后被翩飞的金箔覆盖,消失不见。
她跌坐在地上。
“啊——!”
崔韫枝猛地从锦被中坐起来,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寝衣,紧贴在冰凉颤抖的皮肤上。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禾生焦急的声音在耳
边响起,带着被惊醒的慌乱。
她显然是守在外间听到了动静,此刻正手忙脚乱地掀开重重帷幔,扑到床边,用早就洗好的布巾慌乱地擦拭着崔韫枝额上、颈间淋漓的冷汗。
崔韫枝剧烈地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
她失神的眼睛茫然地聚焦,最终落在眼前轻轻垂落的、薄如蝉翼的鲛绡帷幔上。那轻柔的薄纱在昏暗中微微晃动,像极了梦中那些扑向她的、冰冷破碎的金银箔片。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后怕,混合着梦中那被彻底遗弃的冰冷绝望,如同最冰冷的毒蛇,从心底最深处嘶嘶地钻出,缠绕上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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