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梦华录: 5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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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一次面。”潮生道。

    “他一直盯着你看,”斛律光说,“兴许想求你什么事了。”

    斛律光求过潮生为高昌王治病,很清楚这一套。

    “除了求长生,”牧青山说,“还能有什么事?”

    蔡京已年迈,哪怕活到九十,也不过再延十余年阳寿,像他这等权臣,到老来什么都有了,无非谋求长生不老,飞升成仙。

    “你向来都是这样么?”牧青山朝斛律光说。

    斛律光:“什么?”

    斛律光喝了点酒,亲热地去搭牧青山,却被牧青山嫌弃地按着脑袋推开。斛律光自从加入他们以后,便很想与朋友们勾肩搭背一番,奈何项弦与萧琨太有默契,他总插不进去。找潮生玩罢,乌英纵又不让他俩靠太近。

    后来斛律光努力地与乌英纵交朋友,唯独与他亲近没人吃醋,但看乌英纵那模样,显然不太想陪他混。

    眼下牧青山来了,成为唯一放单的,斛律光便很喜欢他,夜间与他同住一室,白日间也常常在一处。牧青山只有在潮生面前才温柔点儿,对斛律光与其他同伴一视同仁,表现得很不耐烦,但平时大抵还是会听他说话,偶尔也教训他几句。

    “我说,”牧青山道,“昨天有魔人变成小孩儿骗你,你就冒冒失失地跟着走了。”

    潮生与乌英纵已听过此事,乌英纵正想教训他太过掉以轻心,轻信他人,便容易遭到埋伏。

    斛律光却说:“对啊。”

    牧青山:“万一是坏人怎么办?”

    斛律光:“万一不是呢?”

    牧青山:“万一是,你再小心也得受个重伤。”

    斛律光笑吟吟地说:“从前我也碰上过不少坏人,他们奈何不得我。总比错过了有困难的人好,不是么?”

    潮生说:“真清澈啊,难怪心灯会选你。”

    斛律光的处事原则,就连潮生也自愧不如,当真光明磊落。

    乌英纵想起与他在大漠上初识,想了想,说:“但咱们如今面对的,是魔族,对手实力远非先前在西域的马贼与流寇劫匪可比,你不能再这般轻信。”

    “我知道了!”斛律光说,“我一定会当心。来,喝一杯。”

    斛律光又笑吟吟地敬了牧青山,与朋友们对饮。

    千里外的南方大地,江东入夜,万家灯火,春末庙会进入最后一天,会稽山香炉峰下,自山腰至山脚仍张挂着彩灯。

    一轮明月高挂,古时此地称作越州,天宝年间,钱塘江南岸复又更名为“会稽”,其山得名于夏禹之时,乃是神州最古老的有人居住之地。

    金龙在香炉峰一侧降落,寺内不少僧人都看见了掠过夜空的发光的长龙。

    项弦回到熟悉的故乡,跃下龙首,精神振奋了不少。

    “搭一程!”项弦赶上了庙会回城的车,以吴语与车夫谈论几句,又示意萧琨上来,为他挪了个位置。马车载满了庙会的货,晃晃悠悠,回入城中。

    较之开封之奢靡灿烂、醉生梦死,江南一地又是另一番景象,灯火星星点点,四处俱是水池与河道,十里八乡笼罩在恬静的气氛之中,虽有欢声笑谈,却俱是吴侬软语,犹如一杯醺人的甜酒。

    萧琨环顾四周一幕,进了城后,项弦与过路人交谈,颇有点不好意思,回头道:“我已有好些年不曾回家,认不得这儿的路。”

    萧琨说:“你说的是什么话?”

    项弦:“吴语。会稽有人说越语,有人说吴语,我家习惯说吴语。”

    项弦跟随沈括所学,在开封时一口官话十分标准,竟没有半点故乡口音。萧琨听他说起吴语,反而觉得甚有趣,只因吴语既软又糯,温柔婉转,尾音较多,且有嗔意,由项弦这等青年男子说起,颇有几分撒娇口气,听得人心里发痒。

    项弦带着萧琨,刚转过城内正街,到得临河的一处朱漆大门外,河水倒映着两岸灯火,门外头张挂了办丧事的白灯,远方传来管乐之声,哀而不伤,萧琨便知项弦的家到了。

    第54章 相守

    平日里项家人出入俱走侧门,今日有萧琨在,项弦便在正门外随手叩了三下。

    “老爷来了!”家丁一看是项弦,忙大声道,“老爷回府了!”

    此情此景,让萧琨想起了驱魔司门外那俩石狮子。

    “到家了。”项弦朝萧琨道。

    不片刻中门大开,家丁、侍女一拥而出,列队来迎,毕竟项弦在开封做官,又是科举出身点探花郎,已是家主身份。

    数名项弦的堂亲与叔伯辈正张罗白事,闻讯赶忙奔出。

    “这是萧大人,”项弦朝他们介绍道,“我上司,听得消息,与我一同回来的。”

    项家不少子弟忙过来行礼,大多俱有官职在身,得知萧琨乃是正四品,又要以官员之礼相见。萧琨忙道:“项弦是我弟兄,此间只论辈分,不论朝职,各位叔叔伯伯与兄弟,叨扰了。”

    “快!里边请!”为首一人过来,与萧琨把臂,说,“世侄这边喝茶。”

    萧琨朝项弦点头,知道他身为独生子,此刻起就要忙了,示意不用再管自己。项弦回到家中的一刻,睹物思情,眼眶已红了,被堂亲们带到灵堂中时,一路上的悲伤再次被唤起。

    萧琨被请去喝茶吃点心的路上,听见了灵堂方向传来项弦的大哭声。

    项家负责待客的人,乃是其族族主下的二号人物,名唤项博,辈分虽高却年轻,不过三十上下。其余子侄则垂手在后伺候,足见其规矩。

    “世侄这一路上辛苦了,”项博说道,“本以为还得数日弦儿才能回乡,运河已这么快了?”

    萧琨解释道:“我俩使了法术,飞回来的。”

    众人观察萧琨,见其双目靛蓝,身为色目人,却又当了大宋的官。项博听其口音,正疑惑时,萧琨索性爽快道:“我是辽人出身,曾任耶律家的太子少师,故国灭后,是项弦引我入开封,领驱魔司使一职,混几石俸禄讨生活。”

    这下诸人才明白,项博认真道:“辽也好,宋也罢,西夏大理,俱是神州中人,无分你我。”

    萧琨又谈了些会稽与开封之事,听项博言下之意,江东一地显然对金石局与道君皇帝多有不满,但世家子弟谈吐极有分寸,凡事点到为止,亦未让萧琨发表对朝政的任何看法,免得他为难。

    唯独谈及太子接位一事,项博表示出了关心,毕竟项家有不少族人担任地方官与外派京官,这关系到政局的稳定。

    萧琨根据所知一一告知,大致亦是权力更迭正在开封发生,目测仍在可控范围之内,项博等人便放下了心。

    过得将近半个时辰后,灵堂处已不再有哭声传来,项博便起身道:“咱们去灵堂罢,世侄请。”

    萧琨会意,可以去拜祭了,便来到灵堂中,诸人等在门外。项弦已换了家中准备的孝服,戴了白帽,膝前横一把哭丧棒,跪在灵帷前,春风吹来。

    一旁又有守孝的年轻女子,容貌倩丽,正跪在项弦身畔,小声说着话,似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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