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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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意?”谢礼蹙眉不解。

    裴越没解释,抚了抚疲惫的眉心,缓缓起身,“谢大人,在下族中有事,不能久留,先回了。”

    谢礼见他讳莫如深,也不好多问,起身送他,“你一大家子事要料理,也确实忙。”

    裴越绕出官署区,登车赶回裴家园,打西角门进了府,彼时暮色四合,天色刚暗,府内正是华灯初上之时,裴家各个档口的仆人均在值房用膳,裴越并未回书房,更未回后院,而是在数名暗卫的护送下,悄无声息打一后角门出了府,这里停了一辆车,这辆马车不仅外饰极为低调,内里甚至称得上简陋,不过裴越坐进去,面上纹丝不动,只抬了抬手,示意乔装打扮的暗卫驱车离府。

    所谓乱世求生,治世藏锋,当行狡兔三窟之道,裴家亦然。

    裴府占地极广,府内九曲环廊,曲径通幽,最初堪造之时便设有密道,这条秘密的巷道,直通裴家东面一个宅子,这个宅子明面为一商户所住,实则也是裴家的幌子,两座府邸背身而靠,面向不同的街口,裴越马车打这道府门驶出,神不知鬼不觉望南面而去。

    暗卫稳而快载着他蜿蜒好几处街道,最终来到城南一个不起眼的小客栈。

    裴越早已褪去官服,换了一身玄黑窄袖的长袍,罩着件披风,快步登楼,至廊庑尽头一间屋子,推门而入,只见一白发苍苍的老者,赫然在座。

    裴越连忙将门掩好,上前朝老者长揖而下,

    “让王公久候,还请海涵。”

    王显今日穿得极是素净,身上不见半点贵重之物,只披了一件洗旧的灰袍便来赴约,光看装扮神情,极像是一位清癯的老书生。

    他起身朝裴越回了一礼,“东亭这个时候约见我,定是为王家送救命符来了,老朽感激不尽,何来海涵一说,茶我已煮好,东亭快些就座。”

    只见屋中燃了一盏小小的银釭,银釭旁摆放一张四四方方的茶台,茶台正中勾勒以曲觞流水,九曲之间水烟缭绕,再饰以些许竹枝假山,意境幽远,裴越在他对面落座,打量一番茶台,笑道,“王公深陷危局,却泰然而坐,此等气魄,我辈不及。”

    王公敛起衣袖,替他斟了一盏茶,搁在他跟前,叹声而回,“东亭过誉了,老朽是苦中作乐,聊以自/慰罢了。”

    说完也不急着谈正事,而是执其茶盏小抿了一口,问裴越,“东亭,茶如何?”

    裴越掀开茶盖,一团氤氲席卷而来,稍稍定睛,只瞧见小小的鸡缸杯中,晕开一盏琥珀色的茶水,裴越尝了一口,细细品味一番,由衷赞道,“入口清甜,渐而有一股酸涩盘旋,至最后便是柳暗花明的回甘,王公好手艺。”

    “哈哈哈。”王显捋须一笑,望着他目色深深,“东亭,你这话里有话呀。”

    裴越将茶盏搁下,朝他欠身,“不敢。”

    “实在是近来王家被推至风口浪尖,裴家与王家同为世族之后,裴某对于王公的处境感同身受,有感而发罢了。”

    王显眸色不变,慢慢颔首,不经意问他,“我听说都察院今个又收到不少弹劾我的折子?”

    “每日层出不穷。”

    王显抿唇不言。

    旋即长长一叹,矍铄的身形略往后靠在凭几,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东亭,眼下这朝堂可是容不下我了,你给我出出主意,该如何是好?”

    裴越不再含糊,而是直言了当,“王公可愿为王家谋个前程?”

    王显愕然抬起眸,立即往前倾道,“东亭此话何意,不妨直说。”

    裴越道,“从恒王算计肃州军可窥出,七皇子‘自诩李世民’一事恐也是无稽之谈,怀王何许人也,想必王公心中已有数,王公既不愿赴怀王之毂,那就必须为王家谋个未来,否则一旦怀王登位,便是王家覆灭之时。”

    “我何尝不这么想。”王显神色十分激动,那满脸的皱纹被银釭昏暗的光芒映着,越显深邃,“这不是苦于无投门之处?”

    “这难也不难,只消王公将七皇子救出,这份大恩,七殿下定铭记一世,殿下登基之日,王公当居首功,何愁王家不重振旗鼓,重回巅峰呢?眼下头顶这把剑迟迟不落,王公也是寝食难安,且不如一鼓作气,快刀斩乱麻,博出一条康庄大道来。”

    王显深为所动,越听越来了兴致,“东亭细细说来,我该如何做?”

    “越有上中下三策,供王公抉择。”

    王显见他明显有备而来,半是意外半是欣喜,正色道,“说来听听。”

    裴越道,“其一,早在除夕那夜江城入狱时,我便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怀疑恒王与七皇子被圈禁有关,可惜江城被杀,线索切断,事情不了了之,但如今刑部大牢还关着一人,便是恒王帐下一六十的老幕僚,姓邱。”

    “此人我知晓,我与他曾是同窗,那一年我高中状元,他却差进士及第一步之遥,可他心性极为坚韧,愣是一步步从九品县教谕往上爬,可惜实在是时运不济,始终没能爬上来,最终于四十五岁那年被恒王招揽,去府上做了文书。”

    “没错,此人心思缜密且眼界不俗,恒王对他极为信赖,七皇子一事,他定是心知肚明,柳如明审过他好几回,他以恒王对他有知遇之恩为由,宁死不屈,好几回绝食求死,我们拿他没法子,只能将人关着,我的意思是,王公以首告之身,将恒王算计七皇子的阴谋当殿抖出,指认此人,只消王公开口,世人皆知七皇子是被冤枉的,陛下没有理由再圏禁他。”

    说白了,这个案子关键在于造势,王显是恒王的嫡亲外祖父,有他出面,七皇子的罪名便可不攻自破。

    “是个好法子,那中策呢。”

    “中策嘛”裴越凤眸微抬,并不急着开口,此时窗外的月色从纱窗透进,与晕黄的灯芒交织,将他笼在这片晦暗不明的光影里,衬得他整个人高深莫测。

    “上策自然最为稳妥,对王家危害最小。”相对而言,在七皇子那儿分量也没那么足。

    “中策不然,若王公肯舍车保帅,干脆将证据做实,舍弃恒王舅舅也就是府内二老爷,那么王家为了换七皇子出囹圄,付出这般大的代价,七皇子定是铭感五内,不愁他不记王家这份恩情,此外,这位二老爷乃恒王嫡亲舅舅,手里头不可能干干净净,只消他在一日,于王家终是隐患,不如借此机会,断臂求生。”

    说到此处,他话锋一转,“不过,我知王公霁月风光,善厚仁达,当做不出舍弃儿子的事,此策不提也罢”

    裴越说完再度拾起茶盏小啜几口,暗道首辅大人这烹茶的技艺实在不俗。在他看来,这中策实则是上上之策,只可惜他熟知王显品性,当不会用儿子换取王家荣耀。

    王显果然面露苦涩,含着茶水,不断地摇头,似是十分不忍。

    “至于下策”裴越看着他悲苦的面容,已然没有说下去的打算了,

    王显听到这里,岂能不知裴越之计,抬手道,“东亭不必说了,我已知下策是什么。”

    他神色缓过来,目色犹自凝然,“多谢东亭替我出谋划策,我心中已有定数,只是陛下那头,拿得准吗?”

    裴越失笑,“王公三朝元老,见过的风浪比吾吃过的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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