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生西南[年代]: 15、重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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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你们,发发善心吧!”

    “这张富商是做鸦片生意的,他自己不吸烟片,也不让正房太太吸鸦片,可我们这些小老婆,却个个都要被逼着吸,还得出去陪他的客人吸……我生的一儿一女,从小喝奶就染上了鸦片瘾……”

    “他根本不把我们这些小老婆当人……我这辈子都没指望了,我想逃啊……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逃,他心狠得很,家里死过好几个小老婆和娃儿了,不听话的、被怀疑的都会被弄死……”

    “畜生,他们全家全宗都是畜生……什么时候上天能开开眼,让他们都去死啊……”

    黑老鸹没有说话,他待紫衣女人情绪发泄完了,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主家给取的,紫苏。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叫何七妹。”

    “家里的两个孩子多大?在哪里?”

    “姐姐十岁,弟弟三岁,都在主家养着。我怕再过几年,姐姐会被他们丢给别人随意糟蹋……”

    “此次是去哪里?以后要去成都吗?”

    “去上海谈烟土生意,不知何时回,但应是能回的。”

    “你是想一人逃,还是想带孩子逃?”

    紫苏瞪大眼,犹豫和挣扎在眼珠里交织,最后她一闭眼,“若是有可能,我希望能带上孩子……但若是不方便……就我一人,也要先逃……”

    黑老鸹点点头,“我们现在有委托在身,暂时不能帮你。这张宝片,你收好。若是回了成都,想个办法亲自去找忠义茶馆,送上宝片,奉上钱财,再提你的委托。但堂口接不接你的委托,我不能做主。”

    紫苏接过宝片,又磕了个头,“谢老辈子,若是我能逃离苦海,定会每年给您祈福!祝您长命百岁!”

    “算咯,我活够了就死,不想活太长。”黑老鸹摆摆手。“快回去吧,别被发现了。若是被发现你身上有宝片,你就说是见别的袍哥掉了,你捡回来的,听别人说过是成都忠义茶馆的东西。那鸦片商定也是知道袍哥堂口的,便不会为难你,顶多收了你的宝片。”

    紫衣女人又磕了个头,擦干眼泪,起身颤巍巍地走了。

    周立行等紫衣女人走后,心中莫名觉得不安,便问黑老鸹,“我们不能下船的时候把她偷偷带走吗?”

    黑老鸹摇头叹气,心想年轻小子果然意气重,有心是好,却不能预计后果。“你当两个人是带,一个人也好偷吗?鸦片商从不会一个人出门,他们肯定带的有好些持枪的护卫。再说,她还有孩子,她若是真的能狠心舍掉孩子还好,若不是,她活不久。”

    知书知礼两姐妹从房里走出来,两人相互握着手,犹犹豫豫地似乎想说什么,黑老鸹却冷酷地打断。

    “知书,知礼,不要说话。你们自身难保,不要妄动善念,那富商要是把你们认出来,你们只会更惨。”

    周立行不甘心地瞪着黑老鸹。

    黑老鸹拿出百般的耐心来对待自己这个想收的干儿子,“那紫苏舍不下孩子,就算是自己逃了,也会想回去救孩子或者看孩子,早晚都要自投罗网。而那一双孩子,不是被弄死,就是被卖掉。”

    “若是她想连孩子一起带着逃,就不是你我两人能为她办到的。”

    “我们这次接的委托是安全把知书知礼送去重庆,中途便不要节外生枝。”

    “各人有各人的命,她若是有这个命,之后就能凭我的宝片打开一线生机。若是没有,便命该如此。”

    周立行心中一股酸意涌上鼻尖,他想到了王喜雀,忍不住回嘴道:

    “若是没有这个命呢?一个二个,都是被买来卖去的,女娃子们就不能按自己的意愿活吗?”

    黑老鸹站起来,满脸怜悯。

    “立行,不仅是女娃子,男娃子一样!女的卖色卖身,男的卖苦力卖命,都是卖!没有一股狠劲拼,一把小命不是卖给有钱有势的人,就是给老天爷安排。别人敲断你的骨头,吸干你的骨髓,你都还得感恩戴德!”

    “参加辛亥革命的时候,我以为把鞑虏统治推翻了,换汉人上台会不一样……现在民国了,嘴上说的这样主义那样主义,我看着也没什么区别,咱下等人的活法,还是生死由他人。”

    “这世道如此,你要看得惯。除非世间生出个大圣人,敢叫日月换新天,嘿嘿,天下大同,人人平等……能出吗?!出不了,这上几千年和下几千年就都是一个样,什么主义都不起用……列强瓜分,日本人占了那么多国土虎视眈眈,血染神州在即……救谁……谁救?……哈哈哈哈……”

    “睡咯睡咯,能帮的才帮……救不到就闭眼当没看见……”

    不知道黑老鸹是受了什么刺激,他摇摇晃晃跟喝醉了似的,自个儿说着说着还带了哭腔,走到床边倒下就闭眼,不愿再说话。

    知书知礼没说话,她们是想救那个紫苏,可是,她们有什么能力办法呢?若不是上天不亡她们俩,能机缘巧合活着找上刘五嬢,她们现在要么死了要么被卖到下等的窑子,早晚也是肠穿肚烂死于花柳病。

    她们只会唱曲儿,顶多再算得上会服侍男人,她们没本事没能力,不能像刘五嬢那样叱咤江湖,甚至没有王喜雀那般能忍辱负重。她们,自身难保。

    红着眼的两姐妹默默退回去,周立行在原地立了半晌,最终也回了床铺。

    他被黑老鸹最后的那些话搅乱了心神。

    原以为黑老鸹就是个坑蒙拐骗的惯犯老江湖,心里多少有些善念准则,压箱底的各种本事也多,值得他跟些年月。现在听来,这黑老鸹却像是曾经有大抱负,最终却心灰意冷的人物。

    他学了几年的佛,善心总是足的,见着紫苏说的那么凄惨,心里十分过意不去,非常想帮一帮。可是黑老鸹说的也对,他没有能力帮紫苏救孩子。若是现在轻举妄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反到容易把知书知礼也给害了。

    也许,真的,人各有命……

    那他周立行命,又是否真的会像黑老鸹说的那样呢?

    命,能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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