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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野草生西南[年代]》 70-80(第20/21页)
不过最后,咱们一起把这路修好了!”
“……蓑衣岭与菩萨岗这一段死的人最多,这里多雨多雾,又冷又没有村寨,偏偏粮草又跟不上!听说这条路修完,缺粮、疲劳、疾病、工伤等死了三万多人!”
周立行默默地听着,他在没有需要的时候,往往是沉默寡言的。杨珺秀跟在旁边也是只听不说,她只是想听一些和致松相关的东西。
拉叶喝着酒,叹息着,“当时这路修好,多么难啊!要维持好,也是很难……可是后来,抗战胜利后,维护就成了问题。我听说川康公路,修成没多久就断了,直到现在才准备复通呢!”
“这乐西公路,也是时通时停,以前没有什么人组织,除非有特别情况,否则大家也是不理的……前几年还是国民党的时候,才组织了一场大疏通,结果又是死了好多人,大桥那边的泥石流一下子就埋了好多人……”
杨珺秀的脸色有些发白,但她没有如之前那边情绪波动,她看着火塘里的柴火,热烈地燃烧,然后慢慢变成灰烬。
她知道,致松是热爱自己的事业的,他当年外出求学的时候,也是信誓旦旦要学成归来建设祖国,要让西南的山路不再艰险,要让大河之上有坦荡通途。
三万多人……她的丈夫只是其中一个……她并不特殊,这世间还有三万多个和她一样痛失所爱的妻子,有三万多个翘首以盼儿子归来的母亲。
“我们现在修缮道路,小情况自己处理,大的状况县上组织来,是给准备好了吃穿的。他们啊,跟以前那些人不一样,他们做事情是先考虑咱们穷苦人的,做啥事儿都认真着……”
拉叶还在说着,杨珺秀却起身,回到了车队那边的火塘。
拉叶看着杨珺秀走了,有些摸不着头脑,问周立行,“你婆娘咋啦?”
周立行一口酒呛着,咳嗽起来,“拉叶兄弟,别乱说!我和珺秀只是朋友。珺秀的丈夫,就是前几年来修缮乐西公路的工程师,被泥石流埋了的。”
拉叶愣了下,“哦……”
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干脆换话题,“抱歉,我还以为你们是夫妻呢……那你婆娘呢?”
周立行默默地喝了一口酒,没吭声。
刘愿平怕拉叶误会,赶紧解释,“好几年前他去云南打日本人的时候,婆娘在家病死了……”
拉叶:“……”
拉叶实在是不好意思,只好敬了周立行一杯酒,“你是个英雄,祝你以后能平安。”
再想了想,已经喝醉了的拉叶觉得他还想再说两句,“你和刚刚那个女同志,很般配的嘛,既然你们都丧偶,我看你们相处挺好,不如重组个家……”
周立行默默站起来,回车队了。
拉叶摸着头,觉得自己没说错啊,他看向刘愿平。
刘愿平哈哈大笑,“他是个闷头葫芦,咱们别管他,随便他们自己去发展吧,这人和人都是缘分,兄弟,来,喝酒!”
一夜过去,第二天,在所有人的共同努力下,道路终于疏通了。
车队再次出发,过蓑衣岭后前行十多公里,便来到岩窝沟。
岩窝沟路段路面宽度已不到5米,且完全是从山腰的岩腔里掏凿而成。上方,是看似摇摇欲坠的岩石盖顶,下方,是令人望而生畏的万丈深渊。
这段逼仄而崎岖的公路险象环生。
杨珺秀翻着周立行带出来的致松写的笔记,“这里就是……筑路民工喊的魔鬼住所了。”
周立行看上悬崖绝壁上开凿半山洞,其中一处须深挖33米的高岩,他想起当初在怒江边上爬悬崖搞爆破的时候,想来这里要在山崖上开洞,也是一样的艰险。
杨珺秀读着笔记里的词句:
“……无立足之处的半山腰开辟施工场地,这全靠以绳索将施工人员从山顶吊到悬崖下去操作。打一个炮眼,由三人一组进行,一人负责掌钢钎,两人负责打二锤,三个人轮流替……”
“当时在岩窝沟施工现场,曾有[用我们的血和肉,去填满岩窝沟][筑路救国,死而无憾]这样视死如归的标语……”
“……在赶工最为紧迫的时候,每天有十多人因绳索被磨断而坠落山崖……”
杨珺秀的话语声越来越低,就像云雾流岚,渐渐消散在群山之中。
群山磅礴如海,一路血肉凝聚。她已经读懂了生死无常,
走过最难的这段路,车队到达石棉县大渡河上的一座钢缆悬索桥,因悬索桥建于大渡河“老鸹漩”,当地人称老鸹漩大桥。现在改名石棉吊桥。这座桥是在抗战时期建成的乐西公路上唯一一座钢悬索桥,长110米、单孔跨径105米,是当时中国第二大公路吊桥。
杨珺秀终于走到了她丈夫牺牲的地方。
南岸石儿山壁立的岩石,几乎就是天然的桥台。大渡河奔流到此,忽然遭遇到一座突兀的石儿山阻挡,河道陡然变窄,于是河水在这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荡,常有动物被冲至此处漂浮回荡,从而引来老鸹觅食,因此得名老鸹漩。老鸹漩这座不高的石儿山,因石达开爱妾怀抱婴儿投河而得名。
“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在哪里被埋的,拉叶兄弟那样说,我就当是这里吧。”
杨珺秀从车上取下她带来的黄纸、草钱、香烛等各类祭祀用品,还有致松的牌位。她在桥头一旁,将东西摆好,开始烧纸钱。
“致松,你以前说,这座钢悬索桥的设计者是毕业于南京国立中央大学土木科的主任工程师郭增望。你还跟我说,以后要建造比这个更大更好的桥,可惜没这个机会了。”
杨珺秀眼神饱含怀念,她想起了许多好久未曾想起的往事,便轻轻地念叨起来。
“也不知道玉闺儿以后读书如何,可我见她对造桥修路没什么兴趣,怕是继承不了你的志向……”
周立行跟着站在杨珺秀旁边,他觉得自己站着不太好,干脆蹲下来跟杨珺秀一起烧纸。
莲妹儿本想上去帮忙,被刘愿平使着眼色给拉住了。
江水湍湍,急流回漩,忽地一阵疾风,将那包成纸封的值钱燃得更旺。
按照习俗,这些被包好的纸钱封皮上,会用传统的格式写上被祭奠者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家乡,以明确到底是祭奠给谁。
这些祭奠用品,大部分是出发前周立行准备的,等杨珺秀人变得较为清醒后,才将文字写上去。
而按照习俗,这些纸钱得在埋骨之地或家中烧,魂灵才能识得阳间的路,才能来领得到这份思念。
杨珺秀洁白纤细的手指一封封地将纸钱放进火中,那火烟缭绕,熏得杨珺秀双颊发红,眼泪汪汪。
周立行见状,转身回车去拿出修理工具中的一根长铁棍,回到杨珺秀身边,用铁棍将那纸钱亲亲拨弄。
他幼年离家前给家婆烧过纸,后来给黑老鸹和方结义守过头七,这烧纸钱的规矩他清楚,端公们说,要整封整封的烧透,地下面的人才能领到完整的钱。
他逢年过节的时候,也要给挺多人烧的,手法娴熟。
从桥那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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