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之引狼入室: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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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八岁的少女已变作人妇了,黑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圆髻,额前一排刘海挡住了清丽的眉眼,身形单薄,身上倒是穿着夹棉旗袍,手里提着个竹篮,神情略有些激动地看着他。

    还是方绍伦先开口,“芳籍,你怎么在这里?”

    “给我爹送口汤。”沈芳籍提了提手里的篮子。

    方绍伦想起来,她曾说过她嫁的那户人家愿意出钱给她爹治病,看样子是兑现了承诺。他点点头,“你爹身体好些了吗?”

    沈芳籍垂下头,“……已经吃不下饭了,医生说大概就这几天的事。”

    “呃……”方绍伦说不出温情安慰的话语,只能任无言的伤感在二人之间流转。

    沈芳籍转了话题,“方大哥,你还住复兴路吗?”

    “是,”方绍伦点点头,他突然记起来,“芳籍,你没有去找过我吧?闵礼结婚我回去了两天。后来派人去你们家,说搬走了……”

    沈芳籍瞬间热泪盈眶,这其实是她提起住址的缘由,那个雷雨夜,她其实去找过他。

    但是敲门一直未开,她等到天亮,又走到沪政厅,徘徊到日上三竿也没有看见方绍伦的身影,她并不敢走进去询问,怕给他带来不好的影响,怯弱的少女最终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世事就是这样的阴差阳错。

    现在知道方大哥并不是因为她那天冒犯的话语避而不见,甚至还去家里找过她,就像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到了地上,大大地松了口气。

    看着方绍伦关切的眉眼,她努力绽放一丝笑意,摇了摇头,“没有。”

    聪慧如她,敏锐的察觉到了方绍伦身上那一丝痛苦的气息,并不愿意再说出任何话语来让他感到愧疚,她就是那样笃定,如果说出真相,她的方大哥是一定会愧疚的。除了给他增添烦恼,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她略有些夸张地展了展袖子,“我现在过得很好。他们家对我和我家里人都挺好的。”其实如果真的很好,那就应该是“我们家”,而不是“他们家”。

    但方绍伦显然没有这么细腻的心思,他郁结的眉目稍稍松散了些,缓声道,“那就好,那就好。芳籍你进去吧,不然汤冷了。”他走出几步又回头道,“公寓地址你还记得吧?我办公室你也知道,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沈芳籍点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强忍许久的泪水还是顺着面庞滑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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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沪城的冬天十分寒冷,气象局记录,光十二月份就有八天气温在零下五度以下,一月份有一天甚至低到零下十度,这对于一个南方城市来说十分罕见。

    沪上水陆交通均受影响,内河冻结,河轮停航,就连火车都因寒冷,燃煤火力不足,车速明显降低。

    内城街头昔日拥挤的人群消失不见,不得不出门的,也大都行色匆匆地坐着汽车或黄包车在寒风中倏忽闪过。

    但与之相反的是周边的流民不断涌入,挨家挨户敲门讨要吃食和衣物。在这种天灾面前,人性里头的恶会被自然而然的放大,各街区不断有恶性治安事件发生。

    沪政厅接到急令,要求调配所有人手将流民驱赶至外城,严禁进入内四区及租界。

    城防队因此十分忙碌,要配合民政司、内务局、流民收容所安置流民、整顿市容。方绍伦身先士卒,亲自带队在街头巡视,处理各项突发状况。

    这一遭令他对民间疾苦算是有了比较深刻的认识。那些裹着烂棉絮的人力车夫,在街头奔走,却拉不到一个客人,冻得红肿的脚上仍是一双草鞋。

    城防队在偏远的街道拐角清理过数具冻死的乞儿躯体,大多身有残疾,是收容所、慈幼局都不愿接纳的群体,抱团取暖也没有熬过这个寒冬。

    赈灾局发动商家富户捐款,在外城架了个大铁锅熬着稀粥,排队的流民队伍一眼望不到头,几乎个个面色青紫、衣衫单薄,在凛冽的寒风中捧着个破瓷碗,瑟瑟发抖。

    几个机关单位联合开会的时候,方绍伦提议增发棉服,被民政司驳斥回来,理由也十分充分:以沪城现今的棉花储备量,根本做不到人手一件,少量发放必然会导致哄抢。

    “可以先尽妇孺……”

    “到不了妇孺手上,一个壮劳力和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先饿死谁冻死谁?”

    “前线拼死拼活的将士们都单着呢,还管得上这些闲杂人等?”军需部的鲁胖子冷哼一声,“方队到底是内城轻省惯了,很不知道世道艰险!”一个城防队长而已,他不怕得罪不起。

    方绍伦面红耳赤,却也发不出火,如今胶着的局势,补给又不能到位,战场上的士兵日子的确不好过。

    鲁胖子还不肯罢休,他是一刀一枪拼上来的职位,向来看不惯这些滥竽充数的富家公子哥,个人背景议论纷纷的多少知道一些,于是乜了一眼,歪嘴笑道,“听说方队家里是巨富?在沪城的商铺想必也不少,实在怜惜灾民可以多多捐款嘛,赈灾局的‘善人榜’每日都挂着呐。我抽空瞅了一眼,方家的名号靠后得很……”

    为了募集资金,赈灾部门特意弄了个“善人榜”,给捐钱的富户扬名的意思。

    嘲讽的语气弄得方绍伦有些下不来台,但方家在这次赈灾中确实谈不上慷慨。一来方家的根基在月城,在沪城众多商家里头并不算突出,不然怎么会张三爷的名气比方家还大?二来方绍伦也没脸多跟家里沟通,他不当家说不上话。

    但实际上,他将张定坤留在保险柜里的金条和外币分成了均匀的三等份,一份捐资赈灾局,但用的是张定坤的名义,至今张三爷的大名还高居善人榜榜首;

    一份用于“普济堂”,毕竟是张三牵头弄的,才筹建就碰上百年难遇的冰灾,不能光让伍爷垫钱,漕帮需要关照的地界也很不少。

    最后一份他留了下来,底下垫着那张“珍重等我”的纸片。这是张三拼命挣来的,他不能慷他人之慨。

    抚着那些冰冷的金条,方绍伦深深地叹气。二十四年人生,走到今天才发现自己确实一直在享受,并不曾努力去争取,去创造。如果不是张三留下的这些,他想积德行善大概也只能掬一把同情的泪水,说几句感慨的话语,实质性的东西即使拿出来也很有限。

    他在这场天灾里窥见了自己的弱小,因而很有些颓废。难怪杜诗圣会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感慨,即使每日早出晚归奔忙在街头巷尾,但在苦难面前,他常有无能为力之感。

    这一日傍晚,肆虐的寒风总算稍稍止息,阴沉的天空却又飘起了纷纷扬扬的细雪,“撒盐空中差可拟”,抑或“未若柳絮因风起”,都是极美的意境,可在这一年的华国沪城,却是一场深重的灾难。

    方绍伦仰头看着天空,细细碎碎的雪花落在他眉梢眼角和制服大衣上。他.欲.言.又.止.垂头叹了口气,明日不知又要多几具冻殍?寒意从脖颈吹入,又从心底漫上来。

    他垮着双肩,牵着马,不疾不徐的从复兴路走到公寓门前,任寒风扬起他的黑发,吹木冰冷的嘴角。

    这是沪城的重要区域,即使电力再紧张,昏黄的路灯也渐次亮起,一点微暖的光芒徐徐镀印过他的眉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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