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道侣恨海情天: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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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

    直到,衣绛雪回来的那一刻。

    天元一子落下,胜负一手,乾坤砥定。

    昔年的布局者再回到棋盘中,以身入局。他这个执剑守棋局的人,责任已经尽到,终于可以剑出鞘了。

    “应当说,许久未见了。”

    书生的神情再无往日温柔和善, 甚至没有留下半点相似之处。他也从来不是好相与的和善书生。

    他声音平淡:“顾将军。”

    灵均界唯一的仙人,从凡胎中睁开璀璨的双眼。

    人族节节败退的格局下,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制住五大厉鬼,甚至弥补天道缺损的“规则”,成为大厦将倾前唯一高悬的“太阳”。

    走一程,行一路,就发一程的光。

    东君的慈悲救世不假,隐忍筹谋不假,疯癫欲狂亦不假。

    不是仙人合该是什么样,东君就该是什么样;而是仙人是什么样,由他来定义。

    谁说救世主不能是疯子?

    他裴怀钧不就是?

    就在影将军的眉心被东华剑芒钉住时,半个黑影本体还被锁在赵轲的尸身里,未能完全分离。

    一具肉身两个头,前倾的头颅是赵轲,已经萎靡垂下,瞳孔微微扩散,露出苍白僵硬的死相。

    后仰的那个头,眉心刺着一道剑芒,露出痛苦狰狞的神情。

    脸孔上纵横的伤疤看似可怖,却也不难看出昔日剑眉星目的轮廓。

    他曾是一位英挺的将军,只可惜……

    “愚忠无报,终得罪果。”

    东君毫不犹豫地并起双指,捏成剑诀,将剑光往厉鬼眉心一送,径直穿透黑影的头颅。

    一抹金光从眉心延展,迅速遍布鬼影全身,伴随着痛苦的哀嚎声,形成一个纵横连成金色网络的封印仙法。

    或许厉鬼总有生前的故事。可衣楼主还会去帮一些鬼伸冤。裴怀钧却懒得话疗,更不欲抒发些无谓的怜悯。

    封印厉鬼就得心狠手辣,不留半分余地。他的剑太快,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听厉鬼的告解。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裴怀钧不能让他有逃脱的可能,哪怕他还被锁在赵轲的尸身里,看上去没了威胁。

    东君出手利落,很快封印被补全,危机暂时解除。

    “东君大人,轲弟,他还有救吗?”司天急忙问道。

    不必去试气息了,赵轲的气息已经断绝,瞳孔都开始外扩,裴怀钧一眼就能看穿他的生死。

    “他已殉身,魂魄离体了。”裴怀钧微微阖眸,似乎终于有空表现些许悲色。

    在司鬼赵轲决定把肚腹剖开,将镇鬼的惊堂木塞进去,用身体为囚牢关押厉鬼时,他或许就没打算活了。

    他的死有其价值。惊堂木镇鬼,影将军的本体没能第一时间脱离赵轲身体,裴怀钧才能一剑把厉鬼在封印半途中钉住。

    这样的牺牲,对于幽冥司众来说是不需要犹豫的。

    与鬼为敌,阴阳行走。阴司衙门又怎会是一件好干的差事。这些年来,多少任司主、副司与判官死在任上。

    身负修为者寿命远比常人更长,但在幽冥司履职,能够活过三十年已经是高寿;这二百余年来,成功活到入土的几乎不存在。

    正是以血、以泪、以命去换得的尊重与权威,才让东君成立的幽冥司得以凌驾俗世王朝,甚至是各大修真门派。

    危急存亡之秋,救世者不仅是仙人,更是千千万万的同胞。

    “司鬼殉于任上,可敬。”

    眉心中剑的厉鬼还维持着那惊怖的神情、挣扎的姿态,却纹丝不动,像一尊布满疤痕的诡异雕塑。

    裴怀钧甚至能看见他黑色鬼气逸散时,暴露在斗篷外的手臂处呈现无数伤痕,那是被分成碎片又拼合成的鬼体。

    司主三人默然地面对着司鬼殉职的尸身,躬身敬拜,似乎在执行幽冥司特别的送别之礼:“敬我同胞,敬我挚友……”

    “与子同袍!”

    方才千钧一发时,他们差点没封住影将军,倘若真的白费战友的牺牲,就是刎颈也难辞其咎。

    可他们不会这样毫无意义地死。

    他们这些做这行的人,天生是要挡在百姓之前的。要死,他们也要多带几只鬼下幽冥,也要及时自毁肉身,免得被厉鬼所控。

    “方才,差一点就……”司主叹息。

    所幸东君及时赶到,封住一只厉鬼的本体,岂不是稳……

    就在这时,半跪在封印阵法里的赵轲尸身忽然一颤。

    冷不伶仃,一道傀儡丝从黑暗显现,像是锋利无匹的回旋刃,转瞬将他拦腰斩断。

    从赵轲尸身腰部喷溅的鲜血,竟淋了躲闪不及的幽冥司三人一头一脸。

    同僚的鲜血濡满脸庞的时候,他们甚至还有些迟钝。

    直到那温热赤血淋上眉目,司主下意识地抬手拭去鲜血,瞳孔微颤,眼前骤然变成无穷血色。

    他顿时目眦欲裂,“轲弟——”

    “这是傀儡师的成名之技,‘牵丝’!”

    裴怀钧振袖再出剑,刹那间刺向被封印的黑影处,“不妙!”

    他曾经在冥楼来去时,当然见过衣绛雪麾下的蓝衣少年。这只鬼性情阴晴不定,孤僻喜静,一直坐在角落里,不是摆弄他那几个精致的傀儡,就是在沉默寡言地干活。

    衣绛雪偶尔去找他玩翻花绳,傀儡师就把丝线绕在指尖,无语地翻出一座塔楼的图样。

    “这是冥楼、这是花鼓、这是过门……”傀儡师的手指灵巧,教给衣楼主,却看见红衣青年迷茫的眼睛。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傀儡师半天憋出一句话:“学会了吗?”

    他会无数翻花绳的图样。但是最会的,就是这种……

    杀人的牵丝阵。

    在辨认出“牵丝”时,裴怀钧当即起手,却到底是迟滞了一秒,没能挡住那看似纤细,却宛如回旋利刃的傀儡线。

    傀儡丝成功将封印厉鬼的容器——司鬼的肉身切开。

    连着被斩断的,还有被封在赵轲体内,未能成功脱出的厉鬼本体。

    厉鬼之间的内讧吗?

    东君以东华剑贯穿厉鬼脑颅,本身就是最强的封印。按理说,受此一击,应该没有鬼能再动弹了。

    “影将军 ”顾影,却不一样!

    在肉身被分成两截的瞬间——

    “影将军”的上半身,因为被剑芒封印,就随着司鬼的半截躯体一同倒在地上,好似沉睡,连鬼气都偃旗息鼓。

    可那濡满血迹的下半身,却转瞬被漆黑包裹,鬼气恢复活跃,似乎有什么东西蠕动着要从他的躯体里长出来。

    这种生长速度极快,不多时,人的肉身上就长出了属于鬼的上半身。

    皮肉苍白,疤痕遍布,周身裹着漆黑的鬼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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