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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浮屠令》 40-50(第7/18页)
她一手算盘,一手摊开厚厚账簿,字正腔圆道:“陈皮半夏,芡实甘草,茯苓山药青莲,这是二陈四神,健月补气;青黛川断,祝余芦梗,紫萱三七菘蓝花,这是‘忆秦娥’的药方,补血修筋,滋养经脉。薜荔繁缕,白术当归,此为‘徐清风’;川芎草无明籽连黄,此为‘如梦令’;杜衡君迁黑司命,委陵王不留行,此为‘江城子’。”
如练嗓子讲相声报菜名,周蕴一鼓作气报了十几个方子,有大有小。
“以上约是你近十年的药摄,疗程不同用量不同,具体如何参见账簿,除去一些有市无价的,我不为难你,其余皆是明账;言而总之草药方子共计七十八两银子,又八百六十三文。账簿我抄了一份放在这里,有疑问随时翻看,明帐明付,童叟无欺。”
周蕴放下账簿,轻点了点账目,示意游扶桑这里白纸黑字不得抵赖,又开始拨算盘,“同时,自你醒来,我也要给你喂吃食,虽然你也没怎么吃进去。不过还是要付钱。”
“一份素面,一块酥饼,一份麦米泡汤菜,一盘青菜与牛羊猪肉,一杯蜂蜜水,一打甜豆浆,约是五十文一日。”
游扶桑听着,很恍然地想:我有吃这么多吗?这些到底是进了谁的肚子?
“你醒来三月有余,饭钱共计……”
周蕴飞快地敲着算盘。
“四千一百七十二文。”
顶着一张极清俊不食烟火的脸,周蕴面无表情道:“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还我八十四两银子,毕竟我也照顾了你许久,最近采药荒,我十分拮据。”
她又又又又拨算盘:“我照顾你两月有余,尽心尽力,多收你九百六十文,自觉不过分。”
“是以,这位号称什么也没记起来的病人,”周蕴站起身来,目不斜视问她,“你的八十四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第45章 旧怨(二)
◎不太像人在干活◎
报完账,周蕴看着游扶桑,“你觉得呢?”
“八十四两银子,”游扶桑默念一下,没什么概念,“我没有钱。”
周蕴于是露出早已预料的表情,将厚厚的簿子翻到最后。“这里有我为你规划的赚钱法子。等你视觉恢复了,便可以照做了。”
“其一是每日晨起,为椿木长老摘取露珠与晨桃,泡一杯早茶,守着她喝完,可以向黑蛟子将军领三十文钱。”
“其二是学堂课业,从巳时到申时这三个时辰,你可作各位蓬莱讲师的助手,约是两百文钱。申时到亥时三个时辰,你去藏典阁收拾学簿与清理扫洒,又可以拿两百文钱。”
“其三是后山守夜的活计,非常轻松愉快,不过要通宵。打流萤,捉鸣蝉,扫落叶,禁止贪玩的小妖掉进水潭,其实是可以偷偷睡觉的,只要不被发现……如此四个时辰,可以领到三百文钱。”
“守夜之后,又到了给椿木长老泡茶的时辰。如此循环往复。”
“满满当当一整天,是日入七百三十文钱。”周蕴放下簿子,又去拨算盘,“十天能赚到七两银子,八十四两银子只需要一百二十天——也就是四个月!恭喜你,只需要四个月就可以还清账务,是不是很有盼头?”
泡茶、讲师助手、收拾学簿、守夜……
游扶桑皱起眉:“三个时辰、三个时辰、四个时辰、还要摘东西泡茶,可这一天不就是十二时辰?”
“是呀,”周蕴保持微笑,“我还给你留了一个时辰小憩,是不是很贴心?”
贴心是贴心,也很精打细算。只是这听起来……
这听起来……
听起来……
不太像人在干活。
像驴在拉磨、马在驮物、牛在锄地。
反正不像人在干活。
但转念一想:已经沉睡那么久了,几次通宵也没什么关系,反正别的也不知道做什么。有这些安排总比漫无目的地对债务发愁了好。
她于是同意地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这下轮到周蕴诧异了:“你同意了?”
以她的医术自然知晓游扶桑不是真的失去记忆,权当是装的,才没想到她会答应。
周蕴重复着喃喃: “你居然答应了?”
游扶桑:“嗯。”
答应是答应了,做不做另说。倘若她想,睡上四个时辰,醒来银钱照拿,谁也管不着。
游扶桑是这样打算的。
*
才离开游扶桑的病房,周蕴马不停蹄赶向椿木长老阁。
“扶桑城主醒了。但不知何种原因,她佯作一切都不记得了。”
椿木则反问她:“你怎知是佯作,而非真的失去了记忆?”
“我是不曾听闻这几味药草药方有什么抹去记忆的功效。这是曾经我与庄玄一同编织的躯体,以无魂之灵入新生之体,南海鲛珠,昆仑青玉,巫山灵木,蓬莱仙草,绝顶的药什和绝顶的医术——椿木长老就算不信我的医术,也该信她的。”
椿木道:“我没有不信你。”
周蕴和庄玄是三四百年前的旧友,一个医仙一个医鬼,撞在一起倒是棋逢对手。她们常常打赌,医死人,肉白骨,治癫臆,赌约太多,周蕴也记不太清了,只记得第一个赌约是谁先救下那只蓬莱山脚的红狐狸——于是周蕴救下了方妙诚。最后一个赌约则是这具灵不灵鬼不鬼的身体,于是周蕴救下了游扶桑。
其实医术是庄玄更好,只是这些赌约都我赢了去。周蕴心道。
她还记得那日浮屠城破,沉寂许久不见的庄玄以游魂的姿态找上周蕴,告诉她浮屠令第十层“浮屠生”的秘密,让她去找椿木商量,救下扶桑。
那你自己呢,庄玄?周蕴本想这么问她,问她为什么从来不给自己作考量,可是压根儿没有开口的机会,庄玄的残魂已经化作青烟不见了。
周蕴救游扶桑是故人所托,但故人所托也要明算账;也希望这四个月的活计能让游扶桑更熟悉一下蓬莱山,忙起来才不去斤斤计较那些前尘事。
想了很久,直至清风撞开窗棂,窗外雨纷纷,周蕴的目光随着那些雨点起起落落,她道:“算了。”
蓬莱正是黄昏,天际一道惊散的鸦影,周蕴再道,“倘若真的什么都不想记得了,能这样平安无忧地度过这一生,也挺不错的。”
*
大约是再过了小半个月,游扶桑醒在一个黎明,窗外天蒙蒙亮,她发现自己能摘下眼纱,也能看清一点东西了。
这些日子她躺在床上,也稍微听旁人聊了些世事。
原来她已经躺了一个甲子,也就是六十年。
六十年风雨飘摇,天下合合分分,国君换了几轮,上一个皇帝是造反当上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类的话说着说着自己去做了王侯将相。往后出了什么岔子,亲信把皇位上的人干掉了,后宫家眷无处去哭,剩下的几个帝王孩子又实在很没用,果然被瞄着机会攻克了。听说如今各国仍在纷争,听说现下是个实打实的乱世——不过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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