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令: 150-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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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廊拐角,才一转身,便与一阵新风撞了满怀。

    那道青翠色的身影如清丽的夏风,扑入她怀中,纤细的手臂紧紧环住了游扶桑的腰,脸颊蹭在她肩头。

    游扶桑微微后仰,很快便稳住身形。“殿下……”

    宴如是将鼻尖都埋在游扶桑肩上的衣物中,于是游扶桑只听右肩传来闷闷的声音:“让我再抱一会儿。”

    王女殿下翠绿色的轻纱罗裙上,绣着细细的藤蔓花纹,绿意不浓不淡,如雨后新芽,清新也脱俗;衣袖点缀银丝暗纹,随光轻舞,更是明艳动人。她的手臂紧紧环绕着游扶桑的腰身,脸颊贴在游扶桑的肩窝处,双目紧闭,长睫毛微微颤动,像是振翅欲飞的蝶,失了触觉,每一份触碰都不由得更重更深,指间的依恋纯粹而毫不掩饰,仿佛又回到百年前宴门,她变回了翘首等师姐回到身边的少主,春日的梨花落了满肩,她踮着脚,等啊等,肩头梨花便如雪纷纷落下。

    纵使旁人口中的师姐千般不是、万般不好,可她喜欢她,她便是最好的。

    而她也并未出错,游扶桑确是极好。

    海岸榕树边唇瓣相贴,对宴如是而言,无法感到温度,亦不知柔软,她吻到的,不过一片虚无。

    她的灵魂却在颤抖。

    亦在倾泻。

    如磬里堆满的、摇摇欲坠的沙,再多了一分,已似流水般渐渐漫溢出来,可是游扶桑托住她,那些白沙平滑地落在了磬下;宴如是的心也奇异地坠落了,却不是失重地落空,而是回到安稳的茧中,静静沉眠,犹如孩童酣睡,云里眠花的平稳。

    她于是想,本也不擅说谎,何苦佯作不知呢?

    她与游扶桑已有生离死别,好不容易春风里重逢,难道还要再隔千山万水?

    五感轮回又如何,诅咒也好,渡劫也罢,倘若有师姐在,她便什么也不怕。

    那颗心脏便是为师姐跳动的,朝胤春日的海风吹拂时,她坐在镜明如水的大殿中,身前有步辇点点落地,如山茶花般艳绝的女人掀开帘幕,向她走来,王女的心跳如隆冬垂下的惊雷,轰隆,轰隆,轰隆!她的心跳远比沉寂的声音更先呼喊出那个名字——

    游扶桑!

    从前玄镜问她:总爱付出自己生命的人,倘若自己的性命变得一文不值,又该如何适从呢?

    又问她:倘若你的使命便是救世,你会选择挣脱使命吗?可是,总是需要牺牲一人而得以大全的世间……可真的有前去拯救的必要吗?

    宴如是尚未作声,心里却有另一个声音越过她而回答了:“‘我’与‘世间’本是一体,‘牺牲’与‘得救’并非对立。花开不问为谁,流水不问归处,若我有‘大爱’,便不会问这世间‘值与不值’,或问可有拯救的必要。世间瞬息万变,真正的‘爱’却并不因此而停止流动;值得不值得,必要不必要,问到后来,举世虚无;而‘爱’之本身,便是对抗虚无最好的回应。”

    玄镜道:“所救之人背弃你,所爱之人遗忘你,所信之道尽数崩塌。你真的不在意?”

    宴如是道:“纵世人皆弃我,我仍在天地;纵功业皆空,我依旧与万物同源。”

    玄镜化作青烟,烟里有一双眼在凝视,眼底波澜,久久叹息。“答得真好。便是答得太好,才正是症结所在。”玄镜道,“人若有私情,遭人背叛,定会计较,承人遗忘,必有芥蒂。而你并不如此,才总信世间至善,人间真意。”她叹道,似摇头,“人该有私情……人该有私情。”

    宴如是迟疑道:“我……我自是亦有私情。”

    “是吗?”玄镜反问,“你的私情在谁身上?”

    宴如是未答,玄镜却是抢先道:“罢了!你也只有那一个答案。可你不曾发觉吗?在一切大事前,你的心里,她总是可以向后捎捎的。你爱众人,心系苍生,可她的心意,她的心情,你总是忘记。”

    “我……”

    宴如是本要开口,滑过口齿的语句忽让她咬紧了牙。

    这一次,没有声音再替她回答。

    玄镜问:“无有小爱,如何大爱?”

    玄镜化作的青烟逗留在宴如是的肩膀,青烟的尾巴上下一动,似乎是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从前你为上重天三大至宝凝结而成的纯净之物,除开那些生死啊,大义啊,不会有旁的思想。如今孟婆助你入轮回,有了人的私欲、渴求与不舍,至此,你才算真正拥有了自己的魂魄。你……”玄镜顿了顿,仿佛在试探地问,“可愿意,这一次,仅仅为自己而活呢?”

    仅仅为自己而活——可她为什么而活呢?

    如果不为仙门恩怨,不为上重天,不为苍生,她只为自己而活,又是为什么活?

    玄镜道:“只为自己的感受而活。”

    “可我已失五感……”

    “这便是答案。”玄镜道,“常人生负五感,才浑不在意感官带来的一切,不在意春雷,不在意新雪。而这五感你一一失去,又失而复得,才更听得春雷之响,触得新雪之轻,嗅得花香,见得山岚……如此种种,珍贵珍重。”

    为自己,为自己的感受而活。为云上无人的山峰,为林间薄雾里花香,为海边晨风,为暮春最后一瓣桃花,初冬第一枝梅。只为这些而活,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

    宴如是喃喃自问。

    世事纷扰,万人期许,你可以缄默。千万人呼喊你的名字,你不用回头。

    她可以这么活着吗?

    冷风入夜,她尽可倚靠在身边人的肩膀,与她共一片氅衣。静坐山中听雨,雨点顺着伞沿落下,她睡在爱人的膝上,世事百年不理。

    她可以这么活着吗?

    “哪有什么可不可以,只有想不想,”玄镜叹惋,轻声道,“上重天,未教你七情六欲,却令你沉没在大义中,这太残忍了。”

    玄镜的话犹在耳边,宴如是知那是诱她入魔之语,可又不得不听进心里去。

    夏风拂过,早朝已散,她拥抱着游扶桑,眼角一滴未觉察的泪。

    而游扶桑双目紧闭,压下喉间一朵将落未落的染血花瓣。

    ——第五瓣芙蓉花,天人五衰之相。

    *

    朝胤入夏,海风和煦。另一端深宫,分明是晨起云雾时,乌云却在某一处密集,无端诡谲。

    灰发的老妪也无端心悸起来,她转身,匆忙间碰倒一只瓷瓶。瓷瓶落在地上,四分五裂。

    老妪伸手去捡,掌心刺痛,鲜血不止。

    她凝视着掌心的血,心知这是不祥之兆。

    果真阴风四起。

    狂风摧枯拉朽,天地失色,有两个身影自风中显现,长发与衣衫却不受狂风侵扰,如静水之莲,岿然不动。

    她们一黑一白,仿若地府无常,可气质庄重,分明不是小鬼滑头。

    黑者断命,手中书卷明言“不入天策”,白者续命,手中册却写“前路无归”。

    老妪知晓,她们是黑白司命,来自九重天。

    二位司命隔着狂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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