貂珰: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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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长龄是最知道的,那时先皇后方才仙逝一年,太子心中郁郁,身边又没个说话亲近的人,皇帝忙于朝政,兄长又非同胞所出,本就不算和睦,太傅严肃避嫌,太子只能同身边的奴才排遣心事,也只多说几句话罢了。

    太子那次得了教训,东宫里的奴才也都得了教训,自那之后,便无人敢亲近太子。

    偏偏叫太子又得了个落在玉荷宫里的卿云。

    长龄也不知到底是孽是缘。

    如今卿云又出了那样的乱子,能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要让太子回心转意,将人接回宫,不说太子的心意如何,便是皇帝能容忍太子将卿云再留在身边吗?

    长龄越想越是满腹愁绪,一时想不出什么两全的法子,甚至想着,若是太子不闻不问,不如偷跑出去?

    他可以不跑,只让卿云出去也好。

    可若真让卿云逃出这寺,他留在这里,怎能安心?长龄自然知道卿云聪慧有心计,可他毕竟只是个十六岁的小少年,又单薄瘦弱,在外如何谋生?他身有缺陷,又生得那般品貌,怎能避免受人欺凌?

    长龄起了念头,便留意打听太子何时再来寺中进香祈福,只是皇家行踪,岂是他轻易能打听到的?

    倒是长龄这番行径落在慧恩眼中令慧恩心下有了计较。

    东宫既将人逐出又不闻不问,管你从前是几品的宦官,如今便是寺里的两个罪奴,两个小太监虚张声势唬人罢了,慧恩心里省得,只到底是宫里出来的人,能缓缓弄上手,又何必搞得那么僵。

    寺中清苦,本就是花骨朵般的人,能熬到几时?既然敬酒不吃,那便只有罚酒了。

    慧恩干脆躲了,去别的寺挂单去了,临走之前对底下几个小沙弥吩咐了一通。

    翌日,长龄来到典座寮,见慧恩不在,心中先是一喜,以为慧恩终于罢了手,或是调到别处去了,哪知那接替慧恩的小沙弥却是比慧恩更加严苛,长龄据理力争,那小沙弥却只是摇头,神色为难,“公公,您就别难为我们了,便只有这么多,再多,遭殃的就是我们了。”

    长龄心中顿时明白了,慧恩这是软硬兼施,软的不行,便要来硬的了,不到手,誓不罢休。

    长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他在东宫多年,东宫的风气是极清正的,小太监们平素最多也就是拌拌嘴,从不曾有过这般狎昵猥琐之事。

    那小沙弥见一向温厚雅正的人沉了脸竟也有几分威慑之色,比之暴戾蛮横的慧恩更让人说不出的提心。

    “公公,”小沙弥劝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他顿了顿,压低声音道,“很快也便腻了。”

    长龄面色微震,再见那小沙弥一脸无奈之色,便道:“难不成这事便没人管吗?”

    小沙弥苦笑,“慈圆大师是寺中得道高僧,慈字辈仅剩的两位大师,他是慈圆大师最看重的慧字辈的弟子,实在是无人可管。”

    真华寺里慈字辈的高僧除了慈圆,便是主持慈空了,只是主持年事已高,今年已极少现身,寺中弟子都难得见,更别说长龄这个被罚入寺内的罪奴了。

    寺内求告无门,寺外,东宫并非远在天边,却也是长龄如今到不了的地方,上达天听,谈何容易?!

    长龄心中凄怆,头一回,他心中竟对李照生出了几分怨意。

    这怨说是突如其来,却是绵延不断,似早已偷嵌在他的骨头里,叫如今的事一挑,才晃晃悠悠地冒了出来,长龄不假思索地想将它灭了,那怨却仍是一点一点又涌上心头,任长龄怎么想按下去,都不肯停歇。

    慧恩不在,长龄却仍不放心卿云下山,那些小沙弥虽说也是深受其害,但他们是寺里的人,绝不可能帮他们不去帮慧恩。

    只要熬过这一阵,叫慧恩知道,什么手段都没用,兴许也就没事了。

    克扣的事,卿云还是发觉了,尽管长龄已极力掩饰,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卿云见长龄瘦得那般快,心中便隐隐知道了。

    那日,长龄放下口粮正要下山,卿云便在他身后冷冷道:“回来。”

    长龄回身,“怎么了?”

    卿云手点了碗,“吃了。”

    长龄怔住,二人四目相对,一切尽在不言中。

    长龄沉默许久,轻声道:“我不用。”

    卿云懒得和他多争辩,只道:“你若不吃,我立刻扔了。”

    长龄眉头皱起,“卿云。”

    “他既是冲着我来的,我一味这么躲着也没什么用。”

    卿云人如今长高了不少,在这狭窄幽暗的小木屋里,显得单薄瘦削,却又俏生生的,正如陷于泥淖的明珠,任谁见了,不想将那珠子把玩一番呢?

    “也算是条出路,”卿云淡淡道,“我们从此在寺里也就有依靠了。”

    长龄脸色骤变,他因将能省的都省给了卿云,脸颊瘦得都凹陷下去,原本温柔端正的面容竟显得有几分冷厉,他上前一步,紧抓了卿云的肩膀,“卿云,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心里分明不是那么想的,又何苦……”他声音仍是温柔的,“我会想法子的,信我一回,好吗?”

    卿云冷冷地瞧着长龄,“你怎知我心里是怎么想的?”

    长龄听了他的话,只觉心头针刺得难受,双眼紧盯着卿云,“为这种人送命,不值得。”

    卿云身上轻轻一颤,长龄道:“卿云,还不到那一步,”他双手用力地按了下卿云的肩膀,“若真到那一步,我来。”

    卿云身上绷着的力道慢慢泄了,他盯着长龄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长龄微微垂下脸,“你让我买的柴刀,你夜夜垫在枕下,”他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卿云,我到底也不傻。”

    “他是慈圆大师看重的弟子,主持是他的师伯,他若出事,寺里必不会善罢甘休,若真到了那一步,”长龄平静道,“我虚长你几岁,你总也叫过我几声哥哥,我来便是。”

    卿云眸光微微闪动,“我当你要一辈子当菩萨呢。”

    长龄缓声道:“我从来不是菩萨,只你这般唤过我。”

    卿云反抓了长龄的胳膊,压低声道:“你我既心意合一,又何必非要舍了谁?”卿云面上毫不遮掩地流露出狠辣之色,“你说得没错,他若死了,寺里必定要查,可若咱们叫他死得不明不白呢?”

    “山上常久无人,什么不能杀他?放一把火,或是将他推下悬崖,还有山泉,能置他于死地的法子何止动刀子这一种呢,”卿云神色热切,“咱们指望不上别人,只有靠自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卿云一双眼亮得出奇,“我便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长龄早已知卿云性情,那日卿云将那毒计缓缓道来,他事先由太子安排在后头听着,只觉浑身都颤了,如今亲眼见了卿云这般面目,更是身心都不由战栗,也不知为何,他心中并不反感,却是又怜又爱,甚至隐隐也感到了一种痛快,顺从道:“咱们需得从长计议,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卿云见长龄神色不似敷衍,连月来闷闷压着他头顶的阴云终于是散了,面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真心笑容,“好,让他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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