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履之往: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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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尔恭并非想要代劳,她自认只是别无选择。

    她大抵终生都不能理解周应缇和封疆近年来的相处模式。

    她知道周应缇和封疆互相认定自己于对方有愧,于是不再直接见面。这些年来唯一例外的场合恐怕是封忱的葬礼。为了给封疆更多的生活保障,周应缇也坚持放弃了许多封忱的所有物。可封疆也不愿接收,拉扯之后的结果是他暂时保管,且将他本人这些年来勤工俭学赚取的一些收入一并不定时打进周应缇的账户,而那些钱,周应缇有生之年怕是不会动的。

    横亘在他们认知里的“愧”字,则是另一段往事,是陆尔恭不愿对步蘅提及的过去……

    反刍间,陆尔恭眼角余光扫向封疆青白的侧脸。

    虽得光影偏爱,一笔一划被造物者精细描摹,但仍给她一种不坚实的易碎感。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她都无法想象他在离开这座城市之前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故意激怒陆长林。

    但他行事一定是蓄谋已久,否则不会有那么多的恰好。

    恰好事发时只有他和陆长林在家,恰好家里的相机拍下了陆长林施暴的全程,恰好事发在封忱坚持要带他走,封忱探亲回乡之前。

    她未获允许,不曾看

    过那些充斥暴戾和血腥的画面。

    但她不看也清楚,他一定还是那头匍匐于地全盘承受暴力厮打的幼兽,惯会隐忍,咬碎牙也不吭声。而陆长林,在施虐中挥霍的除了他贫瘠的人性,便只有他那自以为能掌控一切的腐朽父权。

    事发后,是封疆在夜半时分自行跌撞着爬起来报警,按序配合警察走侦查程序,做笔录、验伤。

    陆长林惯常不伤人脸,等周应缇获知消息带着她赶回来,封疆已经把满身红痕藏进宽大的T恤之内,不曾暴露在她们眼前,他用“忍”换来前几年家中的“风平浪静”,在这风平浪静即将分崩离析的那刻,依旧用他的忍在粉饰太平。

    但那断了的骨头、挫伤的内脏在检验报告的结论中是藏不住的,沉默和遮挡反而是欲盖弥彰。立案后他不必再精神集中高度紧绷,下不了床的那一个月,是再多的轻描淡写都不能轻拂事了的。

    陆尔恭曾经思考过很多年。

    一轮轮寒来暑往,陆长林不止一次下手,最后那次,狠厉胜于以往,但只换来了远低于他应得的刑期。而封疆……陆尔恭一方面痛恨他多年来在面对暴力时的不知反抗,另一方面,又担心他是疯的。

    只有疯子,才会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去筹谋,如果陆长林不知节制,将他打死呢……这世间将不再有如今站在她面前,试图为她遮挡风雪的哥哥,而是多一座需要她偶尔拜祭的冰冷墓碑。

    他已经接受了要远行的结果,不需要改变他终于得以离开的这潭泥坑,只需要不留恋、不回头。他走前的这一搏为的是什么,陆尔恭曾经试图质问出一个答案……报复?不。人暴戾的本性一旦暴露只会难移,当充当这个人发泄工具的拳包一样的人离开,必然会有一个新的承接暴力的对象被侵害。

    而事后周应缇悔的是,她和陆长林的结合是同僚间的水到渠成,但她下定离婚的决心却不是在陆长林第一次酒后失态暴力发泄时。她耕耘谋生,试图给予几个孩子更为长久的保障。她努力在人群中“独善其身”,但仍难逃被社会、被世俗驯化。曾经,她在人群中被贴了多年“寡妇”标签生存,封忱则顶着“没有父亲的孩子”这样一个前置语成长,她同第二次婚姻割席得不够坚决,一部分原因便是被过去的经历绑缚。她曾经发现封疆被虐打的端倪,纵然封疆摇头,纵然陆长林否认。她尝试过一些改变,将封疆安置到家中最安静的房间内学习,减少陆长林与他的接触。如常的日子久了,渐渐的,她便不曾深究。是她结束每日的奔波疲累后,给予的倾听和爱护不够。她愧的有很多,愧对当年眼神清澈拜托她带他走的那个孩子,也愧对挚友的托孤……同样的,封疆的愧里有自作主张,他身为一个寄生于此的负累,本该谨言慎行,却单方面毁掉了周应缇原本堪堪能维持住的婚姻,最后悔的是为她们带来新的流言非议……

    六七八岁的陆尔恭或许不懂,但将近二十岁的陆尔恭明白。

    就像她知道,封疆选择的花束只是一捧普通的鲜切花,因为是周应缇喜欢的花草,它又意味着礼物,是再重一分,他便不敢递出手的礼物。

    **

    没有紧跟陆尔恭离开,两人继续在看台上坐了下来。

    目送陆尔恭走向场地对角,直至淡出视野,走出这一方球馆。

    搏杀的气息仍旧在场地内外奔涌。

    步蘅自行在眼前划下了“事不关己”的结界。

    陆尔恭离开之后,步蘅便仿照封疆多年前对付过她的路数,引导他做选择:“我口袋里有两个纸团,一个红色,另一个是黄色,掏一个?”

    是规训引导小孩子的口吻,封疆不禁莞尔:“这趟出门,我们俩怎么像在扮演大人。”

    同时为自己争取开卷:“能不能提个非分的请求,直接选颜色。”

    话虽这么递了出去,实际他已即刻执行了掏的指令。

    但他掏出的纸团边缘嶙峋无序,为纯白,与红、黄两色皆不搭边儿。

    屋脊的莹亮灯束投射进封疆的瞳孔之中,连同他眸底乍起的疑惑一起袭向步蘅。

    步蘅顶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光开始解释她的步门规则:“我没有要指鹿为马的意思,从唯物主义出发确实是白色。但白色有白色的妙处,你想要红色,这就是红色;想要黄色,它就是黄色。不是想自己选吗?呶,机会来了。”

    封疆本想将纸团剥开,看内里是否另有乾坤。

    闻言忽得一停,听笑了。

    笑她随心所欲、可圆可扁的规则:“我想先学习下黄色代表什么,虽然我已经决定选择红色。”

    步蘅见他笑意浮出眼眶,也不再卖关子:“黄色是我们稍后去围追堵截,强抢民女,夜里放完烟花再放人回去;红色是我的地陪和我再消磨下时间,夜里到尔恭那儿骗她出门,放烟花强迫她看。”

    她说得认真而笃定,将戏说般的提议说成了天经地义。

    封疆笑:“这么遵纪守法的两个行动计划,你琢磨了多久?”

    步蘅将快被他攥废的一张纸从他手心拯救出来,投掷到右手边不远处的垃圾筐里,答非所问:“别人放烟花会互道新年快乐,我也是个这样的俗人。并且曾经有人对我说,快乐这种祈愿要多几个人一起重复念才更容易成真。为了让我们的新年快乐成真,我们需要她,很需要。”

    焰火燃起时那一隙间的绚烂,分享方得永恒。

    她也不信他会就这么放陆尔恭走,这便是此行的最后一面,再无行动。

    四年前,在远赴关中的列车上,他在行车前的最后五分钟赶来,车窗外的城市还在昏昧中沉睡,他轮轴转了两天,上车后难掩困恹,将背包塞到行李架上,早饭提拎到步蘅和陆铮戈面前,嘱咐一句“敢挑食就准备好挨揍,都给我吃干净”后便占据半个桌位开始恶补睡眠。

    自认要接不住他掉落的黑眼圈,新一番舟车劳顿后情况必然不会有任何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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