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冬: 14-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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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他本人。

    她神情不变,眼底却多了抹复杂的情绪。

    “我明白了。”

    但还是想问:“爸,你觉得自己是个好人吗?”

    走了许久,两人终于来到河边,架好折叠椅,这是很晴朗的夜晚,风很安静,桥洞下波光粼粼。

    冬屿认真起来,似乎很想知道答案。

    冬洪实手放在她肩膀上,笑着说:“小岛,这世间的善恶并不绝对,人性与罪恶可能同时存在,就看你以怎样的价值观去看待。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好人吗?”

    他撒了饵料,水面上接连噗通几声,鱼钩在空中闪了一瞬光,落入水中。

    冬屿垂眼,“算吧……但我想听你亲口说。”

    在问出一个问题的时候,她心中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那我觉得我应该不算。你看你外婆成天对我恨铁不成钢,逢年过节去拜年家里亲戚也总拿我当坏榜样。我很坏,不是一个很拿得出手的父亲,也很难会让你在同学面前骄傲地……”他半开玩笑。

    冬屿打断,“这都是在旁人眼中,他们以他们的眼光来衡量你,对你的了解也是浅薄的。但是爸,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好人吗?无愧于自己、无愧于社会。”

    爸爸声音很轻,“是。”

    神情又很挣扎。

    那这就够了。冬屿垂下眼,专注地盯着水面上的动静,没有去看他。

    她这么聪明,早就猜到什么,此事无非就两种情况,也是两个极端,既然需要瞒着家里人撒下弥天大谎,一定很重要。

    只是想听他亲口确认。

    “注意安全。”她在心底说。

    脑海中儿时的记忆开始刺痛,桥洞下的河水变成工厂汹涌燃烧着的火焰,爆.炸物离火焰很近。孩子们双手被捆,这个场景她曾做过无数次噩梦,也被无数次推到枪林弹雨前被毒贩拿枪指着,那一瞬间,记忆里有个人瞳孔骤缩。

    只不过面容太过模糊,她看不清。

    但随着噩梦的频率渐长,心理保护机制的削弱,那张脸也不再模糊。

    她看见了。

    是他的爸爸。

    他当时也拿着枪与警方对峙,身边毒贩好像很信任他。

    “张哥,继续跟这些条子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直接点掉剩下的炸药送他们升天算了,还有那几个抓到的条子卧底,我刚叫几个兄弟给他们注射完高纯度海.洛因,呵呵,可有的他们好滋味。”

    男人声线冰冷,“‘牧师’跟‘天使’刚从墨西哥到边境线,别跟他们耗时间,保证货物和我们人的安全,至于这些卧底和人质……”

    他看见了远处的狙击手,面无表情,“‘牧师’让你们把他们被抓来的意义,不就是为让我们不折在这鬼地方?”

    毒贩呵了一声,“他们

    还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可惜咯,我们在条子那边也有人,围了这么久,估计现在都还以为‘天使’老大在我们之中。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可悲。”

    男人依旧是面无表情,似乎是麻木,他瞥见地上卧底警察,指尖颤抖,想要扣动扳机结束他们的痛苦。

    被注射了大量的海.洛因,卧底们四肢肌肉痉挛,瞳孔剧烈缩小,他们痛恨地望着眼前男人,嘴边连续不断地谩骂,眼底却隐有泪光。

    只剩下他了……

    头目“天使”和“牧师”的临时变卦早就宣告了这次行动的失败。不仅卧底暴露接近一半,甚至还有大量无辜人员被卷进来。

    也只有他了……

    还没被“牧师”发觉端倪。

    不要扣动扳机,不要于心不忍,会被发现的……

    毒贩们点燃剩下的爆.炸物跑出工厂,徒留忍着剧烈痛苦的卧底们不顾一切扑上去,以血肉之躯把捆在爆炸.物旁的人质挡在身下。

    冬屿最不幸的是被毒贩单独拎出来谈判。

    最幸运的也是被当成谈判筹码。

    这样就不会回头,看见爆炸的一瞬间。

    硝烟四起,一颗子弹打穿了钳制住她的人的眉心。

    无名之辈化身成一串冰冷的数字,最终照片彻底变得黑白,他们的家人那时候不懂,还在祈祷能够顺利归来。

    迎接他们的却是轰动全国的621工厂爆炸案、还有工厂外整晚不眠不休的救护车鸣笛。爆炸的黑烟盘旋在每个人心底,太疼了,疼得至今都不愿再回忆。

    冬屿此刻突然记起零星片段,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按着喉咙干咳,手臂苍白。桥洞下的黑水沉寂,似乎在酝酿着某种风暴。

    冬洪实吓坏了,“怎么了?”

    “没……没怎么。”

    冬屿剧烈喘气,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按耐住眼角酸涩。

    她说:“爸,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冬洪实闻言松了口气,说:“还以为你老毛病犯了,想着要不要再去找找那个心理医生。你放心,爸肯定会帮你找。”

    可家里现在没钱。

    冬屿勉强地笑着说:“没事。我很好。我还要进学校礼仪队呢。”

    “你刚刚这样是想到他了吗?”冬洪实问。

    冬屿回答:“嗯。”

    “能讲讲他是怎样一个人吗?”

    “跟我不在一个学校,偶然撞见过几次,有一天突然发现自己开始关注他。他成绩很好,家里很有钱,长得挺帅,我还不认识他,也不知道算不算喜欢。”

    爸爸笑道:“没关系。长大总会认识的。现在努力变好不就是为了未来更好地相遇?小岛,你的人生还很长,无论你现在好不好都不会影响未来的无限可能。”

    “希望你以后会遇见良人,希望那时候你带到我面前的男生跟你现在说的是同一个,也希望他不是你的遗憾。”

    “你不说我早恋吗?”

    “我又不是你妈。况且你们也不认识怎么恋?”

    “我哥也会说。”

    “你哥自己读高中早恋都被叫过家长。还是我去的。那女生家长可凶了。办公室几个老师拦都拦不住。”

    “……”冬屿顿了一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父女俩人安静地坐河边钓鱼,老半天没一条鱼咬钩,兴许是要空军了。

    冬屿站一块荒凉的石头上告诉爸爸学校的人是怎么给她拍照的,她抬起胳膊给自己打光,脚步稳健。隔壁钓鱼佬也纷纷凑过来,有一搭没一搭与他们聊天。

    夜晚很美好,寂寞的灵魂在城市中寻找自己的家,桥洞上的萨克斯也依旧在空旷的街道流浪。

    纵使离别也叫人感到幸福。

    爸,希望你能平安。

    小L,希望你是我的良人。

    冬屿后来站在席少英跟哥哥身边与爸爸告别,没有哭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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