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彻山河: 160-1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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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文人心中都种下一种思维,将来若是陆清规觊觎王位,他名不正言不顺,便是奸佞之徒。

    长此以往,若真有江山易主那天,哪怕周家倒了,也会有千千万万世家之人清算陆清规。

    “这位周大人,还挺聪明。”沐照寒道。

    陆清规眼底浮上讥诮:“此时杀我,哪怕成了,朝野内外怀疑之人,必先是他。倒不妨如现在这样,转移视线,不提世家枉法,只道我陆清规谋权,让天下人的眼睛盯着我、牵制我。这步棋,他走得不错。”

    说到最后,陆清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恨意,这让沐照寒困惑。

    长秦之时,陆清规也有过许多政敌。

    陆清规处置敌手,冲突再大,无非手起刀落,还从未有哪一个,能让他恨成这样。

    难道是因为退婚?沐照寒想。

    想着想着,她就在脑海里补全了一出青梅竹马惨遭棒打鸳鸯的戏码,他们最终一个嫁入深宫,成为太后;一个三族皆死,孑然一身。身份的鸿沟让他们再也回不去年少的日子,只能终身抱憾。

    沐照寒看着低头吃面的陆清规,心中竟萌生了一种近乎于舐犊之情的东西。

    她拍拍陆清规的肩膀:“你若真的放不下她,我来帮你。”

    陆清规抬头:“谁?”

    沐照寒用力地点了点头,是承诺,也是安抚。

    陆清规的眉头拧了起来。

    “不过陆清规。你觉得什么是得国之正?”沐照寒认真问道。

    陆清规将筷子放下,他从未料到,有朝一日他会同一个伎子谈论这个问题。

    他本不愿,可转念一想,在这世上,除了这个伎子,竟再也没有旁人能同他谈一谈他的理想了。

    陆清规自嘲地笑了笑,继而眼神锐利起来:“是金戈铁马,是血海尸山,是为君者的铁腕,让四海臣民因恐惧而永远臣服。”

    陆清规坚定地说出这一句。

    沐照寒的心脏却因此有些抽痛起来。

    他还是这样,同五百年前别无二致。

    长秦,陆清规出任殿前枢密使的第三年,血洗兴和大殿。

    做枢密使的三年里,因为他宦官的身份,惹得群臣不满。他们有的向长秦王上上书,废黜陆清规;有的称病告假,数月不上朝;有的结党在朝堂上同陆清规针锋相对;有的差人在民间散布各种宦官亡国的言论

    渐渐地,这群文臣的所作所为已经不再关乎于什么职责与风骨,而是纯粹的为了扳倒陆清规的经久不息的党争。

    在群臣忙于对陆清规口诛笔伐的时候,朝廷的大多事务都落在陆清规一个人的肩上,即便讨厌他如沐照寒,也承认那几年的陆清规,称得上夙兴夜寐、焚膏继晷。

    但陆清规终究不是个宽和的人,他将仇怨一笔笔记着,终于在一朝爆发。

    陆清规是孤儿,在净身入宫前被一个铁匠养大,因为他的得势,铁匠过上了富裕的生活,却也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来自街坊四邻的孤立与凌/辱。

    那年冬天,街头有些莽汉去铁匠铺寻衅滋事,一时失手,打死了陆清规的义父。

    铁匠死的第二日早朝,陆清规灌醉王上,紧闭兴和殿大门,不一会儿,殿中便传来兵戈相碰,嘶吼哭喊之声。

    沐照寒闻讯赶到时,黏腻的鲜血从朱红色的大门底下溢出来,染红了兴和大殿外的长阶。

    她忍着刺鼻的血腥味推门进去,便看到地上躺着数十具大臣的尸体,而陆清规坐在御座之下的高台上,满面鲜血,愤恨狞笑地望着他一手锻造的炼狱。

    活着的大臣纷纷瑟缩着,站在大殿一侧的盘龙柱旁。

    沐照寒远远同陆清规对视着。

    陆清规发出冷笑,猩红的双眼让人几乎觉得他已经疯了:“公主是否也觉得陆某残缺之躯,不配站在这里?嗯?可是怎么办啊,陆某已经稳稳坐在这高台之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长秦可以无你沐氏男儿,可以无他千百世家,却不能无我宦臣陆清规!你们再不服气,能奈我何?”

    沐照寒看了陆清规片刻,下令让他跪在群臣尸海中央。

    那是沐照寒第二次杖责陆清规,五十九个死去的大臣,沐照寒便赏了他五十九杖。

    杖刑结束时,陆清规整个腰背全是血渍,他趴在地上,眼睛空洞地睁着,若非微弱的鼻息,几乎让人觉得他已经死了。

    沐照寒俯身:“陆清规,你可知今日我为何杖责你?”

    陆清规挣扎着,想要抬起头看沐照寒,他的脸上还是一贯的邪佞的笑意,只不过夹杂了肉身的剧痛,让他整个脸显得狰狞。

    “呵还请公主赐教”

    沐照寒盯住他:“因你枉法。”

    听闻这四个字,陆清规的笑容慢慢褪去,他有些怔愣起来。

    沐照寒相信他听进去了,她站起身来:“父王身子不适已久,但你们一个个都当他死了。结党营私,贪墨渎职,散布谣言,祸乱朝纲,其罪当诛。枢密使今奉上谕,肃清朝堂。谁若不服,兴和大殿已然染血,也不怕再多一些。”

    大臣们哪里见过这等修罗场面,纷纷吓破了胆,一个劲儿磕头,高呼王上英明。

    一场杀戮,就这样草率地做了了结。

    沐照寒回到后宫寝殿。她心中生出凄然。

    她今日完全可以打死陆清规,陆清规也的确该死。他滥用职权,当众杀人,口出狂言,几近谋逆。

    可沐照寒不能杀他,因为她居然发现,陆清规说的是对的。

    长秦朝堂之上,居然只有一个陆清规,称得上兢兢业业。

    她的父王在后宫数不清的美女怀里迷醉;她的兄弟不是斗鸡就是赌牌;她满怀抱负,却受限于女子之身。

    现如今能让长秦王朝继续运转的,居然真的是陆清规这个宦官。

    所以她没有杀他,她只是觉得迷茫,若有一天,陆清规真的反了,又该如何是好。

    沐照寒隐隐感受到,长秦这个王朝已经迎来了他的黄昏。她别无他法,她只能赌,赌陆清规在权力枕畔,仍有最后一丝身为长秦臣子的良知。

    而沐照寒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趴在地上的陆清规,久久望着她的背影出神。

    他耳畔回荡着沐照寒的话“因你枉法”。

    她杖责他,不是因为他杀人,不是因为他大逆,不是因为他疯魔失据,而仅仅是因为他不经审问便处死这些人,违反了律法。

    所以,她并不认为是他的错,这位长秦王朝最为高贵的公主,居然是明白他这破败之人的,她也是这世上唯一明白他的人。

    厚重的锦帐沉沉垂落,隔绝了视线,沐照寒在床前停下,指尖冰凉,深吸了口气,一把攥住锦帐边缘,狠狠向旁边扯开。

    帐幔滑开,露出一方鼓鼓囊囊的狼裘被。

    她轻咳两声,见被子一动不动,方才壮起胆子,将手缓缓探入裘被下,可下面没有温热的人体,指尖只触及到了一片柔软与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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