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恶女洗白那些年: 3、姐妹同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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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心里一紧,忙问:“什么事?”

    菊香道:“我在厨房里找到碧桃倒在桶里的药渣,正准备走呢,听见吱嘎一声门开了,被吓一跳,忙把药渣藏进衣服里。

    一回头看见柳姐的丫鬟满脸紧张,见到我和见了鬼似的,掉头就走。

    我心想不妙不妙,怕她看见了什么。赶紧追上她,试探着问她来干什么,她支支吾吾就是不肯说,脸吓得和纸一样白,最后三步并两步跑回柳姐屋里了。”

    我说:“你亲眼看到是跑回柳姐屋里,不是跑到别处?”

    “是的。”菊香非常笃定。

    “回柳姐屋里啊。”我这下算是松了口气,心想好在不是去别处了。“她与我的关系那样好。在我病后天天都来探望,送些亲手做的点心。大前天开始就没看到她来,不知道是怎么了。”

    菊香说:“所以我才说这是件怪事嘛。”

    我心中有了谋划,说:“菊香,你悄悄去请柳姐过来,就说我今日精神略好些,想起她之前送的点心甚好,想当面谢她,顺便说说话。”

    菊香领命而去。

    我觉得坐得有些累了,又回到床上,靠在软枕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的边缘。

    心想,柳淑才啊柳淑才,你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

    柳淑才是沈誉半年前纳的第六房妾,原是青楼头牌。

    胆小如鼠,性格软弱,永远都是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可我知道,她并非生来如此。

    她常常会在夜深无人的时候同陈莺莺叹息着说起她从前的苦痛,陈莺莺永远都会不厌其烦地听她诉苦,再心痛地抱住她,擦去她所有眼泪,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因回忆而冰冷的身体。

    她刚生下来的时候,爹嫌她是个女儿,想将她溺死。青楼的老鸨听了这个事,请她爹喝了点酒,她爹就把她送到了老鸨手上。

    她如商品般,第一次被老鸨推出去“营业”时,才8岁。

    在老鸨抽在身上的一道道血鞭中,在龟奴砸在身上的一个个拳头中;在无数个被灌醉、被推搡、被视作玩物的时间中;在那些油腻的手掌中,在那些狎昵的眼神中,在那些刻薄的调笑中……

    她的那份野性被消磨得再也不敢冒出一丁点儿头。

    对她而言,反抗只会带来更深重的痛苦,更残忍的虐待。

    后来遇到沈誉这个人模狗样的伪装大师。

    沈誉劝她从“良”,说她一旦从良,就马上八抬大轿娶她回去做“良”家太太,给她一个安安稳稳的家。

    她没有像才子佳人小说里的老套剧情那样,爱上沈誉。

    她知道天下男人都同乌鸦一般黑。

    只不过,“家”这个字,对她而言,带着一种近乎是毁灭性的吸引力。

    她以为有了沈誉给她的家,她就可以洗刷掉那层被视为下贱的烙印,就可以拥有属于自己的、不被随意买卖和践踏的身体。

    她以为只要嫁给沈誉,就能拥有一道通往人的身份的门。

    所以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根看似坚固的救命稻草。

    她是青楼头牌,有着天价赎身价格。

    沈誉这个想要空手套白狼的人自然是说自己没钱给她赎身。

    她发了狠,悄悄把自己这些年攒下来的金银首饰、锦绣绫罗全部当掉,给自己赎身,又让沈誉娶自己回家做“良”家太太。

    可是,看上去如何温文尔雅的沈誉,骨子里是何等的凉薄。

    娶她,不过是贪恋她的美色,贪图她这个从良头牌带来的新鲜感和畸形的征服欲。

    他眼里,她只是一个玩物,一个点缀,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花瓶。

    柳淑才娶回来不多久,沈誉就卸掉了身上那层皮,只要柳淑才稍有不随他的意,他便立马对柳淑才拳脚相加,恶语相向。

    沈誉给她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家,而是一个更冰冷、更绝望的牢笼。

    她只是从一个被明码标价任人挑选的货物,变成了一个被豢养起来的私有物。

    曾经在一个狂风肆虐的冬夜,她一边绣手帕上的蝴蝶一边问陈莺莺:“姐姐,你会觉得我笨吗?”

    陈莺莺说:“你不笨,你是个很聪明的人。”

    柳淑才抬起头,窗外的雪色映在她手上的旧伤疤上,“那为什么我选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终究是我太傻了。”

    陈莺莺抱住她,轻声说:“你从来都没有好路可以选……走成这样不要怪自己。”

    柳淑才浑身颤抖着昂起头,特别小声地问:“那……我会有家吗?如果有,我的家在哪?”

    陈莺莺只是拍了拍她的头,擦掉她的眼泪,什么都没有说。

    其实,不是陈莺莺不愿回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脑海中回忆起陈莺莺关于柳淑才的这段往事,我不禁想,如果柳淑才问我,我会怎么做呢?

    我会扔开她手中穿梭的针线。

    用指尖抬起她低垂的头,俯身逼近她的眼睛,直到她能看见我眼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

    然后字字铿锵地对她说:“会有的。

    你有当掉一切为自己赎身的狠劲,有在长鞭下活到今天的血性,就一定会挣到你自己的家。

    但是一定不要再等待,更不要寄希望于男人,那是十足的妄念!只会给你带来短暂的希望,继而把你推向无底深渊。

    你要切记,你的父亲,你的丈夫,你的兄弟,绝对给不了你一个家。

    女人的家从来只在姐妹相托的掌心里,在自己挺直的脊梁骨上。”

    正这样想着,菊香过来回话说:“小姐,柳姐说自己不舒服,不方便来。”

    竹青眉眼间蒙上几丝疑虑,说:“柳姐今个是怎么回事?平日里小姐喊她来,她都不会推辞的……”

    菊香说:“莫非她受了沈誉蛊惑,做了什么要害小姐的事,现在心里胆怯,不敢过来?”

    竹青看了一眼菊香,轻轻往她脑门上敲了敲,说:“你不要胡乱猜测,什么话都说。柳姐心善,哪是那样恶毒的人。再说了,柳姐与小姐的关系,素来是好的,害小姐的可能性不大。”

    菊香嘟嘟嘴:“唉,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更何况这都什么时候了?谁知道这屋子里有几个值得信的人?”

    我想了想说:“菊香,你再去请她一次,就说她若是不来,我就拖着病体登门道谢了。”

    菊香领了命,再次去找柳淑才。不一会儿,柳淑才果真来了。

    柳淑才几乎是倚在丫鬟爱莲身上,像一片被寒风卷起的枯叶。那身崭新的藕荷色衫裙,空荡荡地挂在嶙峋的骨架上。

    她背着光孱弱地飘进来,身后门扉洞开,是三月晴好得近乎奢侈的春光。

    满院杏花探进我的视线,粉白的花瓣挤挤挨挨,生机勃勃,饱满得仿佛要滴下蜜来,在明媚的日光下蒸腾出甜暖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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