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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风陵不渡》 20-30(第10/17页)
萧盈笑了一声,程大武也跟着笑,涎着脸往上凑了凑。
“大人,那保太夫人的封赏……”
萧盈垂头看他一眼:“想要?”
“夫妻一场啊!”程大武长叹一声,“她泉下有知,想必也舍不得见小的日子如此难过……”
“保太夫人的赏赐算什么?”萧盈说得慢条斯理,唇边的笑意渐深,“你可是当今天子的生父,何不进宫去,一世荣华富贵不全都有了?”
“照啊!”程大武一拍大腿,“我本就是这么想的!大人真是明理!”
他说得高兴,方才的恐惧和戒心都烟消云散,干脆和萧盈隔灯对坐,一边说还一边伸手拍萧盈的肩。多拍了两下,又突然察觉到什么,歪着头,凑着灯看萧盈的长相。
“大人长得……”程大武嘿嘿一声,“长得……”
萧盈还是笑:“像你?”
程大武突然愣住了。是像他,尤其是那笑。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下只剩黑,脸却苍白得不似活人,好像奈何桥下不肯往生的魂,从水中幽幽地向他露出笑容。程大武背上突然“唰”地出了一层冷汗,他想站起来走,受伤的腰腿却不听使唤,只能僵在那里,看着面前的人重新拾起了烧火棍。
“你……你……”程大武从椅子上翻下来,“啊!”
烧火棍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膝盖上,只听“喀拉”一声,他痛得青筋绽出,发出凄厉的痛号。
“她闺名叫什么?”萧盈在他的痛呼声里平静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从不知道。“姊姊”不过是小孩子亲昵的叫法,很多人都可以是“姊姊”。一直到她纵身一跃,她都从来没有听到他叫过一声“娘”。“夫人”也不是正式的封号,不过是因为她已嫁了人,所有人便都这样称呼。她注定没有名字,要面目模糊地坠落在司马门前看不到头的那条长长的路里。
“她叫玉桥……”他的手抓住了萧盈的脚腕,像条虫一样,在他脚下匍匐着。“饶了我!求求你!我是你的……”
萧盈低下头,漠然地看着他。他犯的罪行多么微末啊,杖刑已经是大雍律能给出的最严厉的刑罚。连皇帝下旨也没个像样的由头,徒引人注目。他本想让桓湛来,无声无息的,也给他个痛快。可是偏偏明绰今日是一个人出的宫,他只好让桓湛送她回去。
也好。萧盈抬起脚,想挣开他的手。但地上的人死死抱住,萧盈顺势踢了一脚,把人踢翻过去。程大武膝盖已经被打折,还有新鲜的杖疮,一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只看到那人手里举了灯,走了出去。门被掩上,紧紧地扣住了。
一切都重新归于寂静。
明绰百无聊赖地撑着下巴,不知道第几次拒绝了桓宜华:“不用了,多谢桓姐姐。”
桓宜华神色悻悻的,把一晚热腾腾的汤饼又端了回来。陛下交代了,要桓湛把东乡公主送回宫,可是公主又非要等陛下一起回去。建康有宵禁,天一黑,街上黑灯瞎火的啥也没有。桓湛思来想去,只有袁府近,而且袁增袁煦都不在家,不会惊动朝中的大人物,妹妹桓宜华也能招待招待公主。
只是桓宜华虽然也曾进宫在女尚书那里进学,跟东乡公主却实在不熟。干巴巴地说了一会儿,就赶紧端出各色宵夜来,可惜东乡公主心事重重,什么都不想吃。桓湛则是早已溜之大吉,说是去找陛下了。
“长公主,”桓宜华搜肠刮肚地找了找话题,“今年万寿一过,长公主也该满十五岁了,及笄礼可挑了日子?”
明绰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挑着呢。”
“陛下和长公主手足情深,想来还会给长公主再行加封。”
明绰连“嗯”都懒得再嗯,草草点了点头。大雍的公主本该在及笄才封号,但怀帝去得早,所以萧盈登基的时候就一并给她封号了。称号上已无再加封的余地,无非就是赏食邑、赏财物。从前的公主们在意这个,因为这意味着父皇的宠爱和在朝中的地位。但是对于明绰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她已经是太后的掌上明珠了。
桓宜华顿了顿,只好继续找话:“乌兰国主想必也会送一根玉笄……”
明绰扭过头来,皮笑肉不笑地看了她一眼。桓宜华被她看得面上一红,感觉公主好像不是很喜欢听这话,赶紧噤声了。
房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有个少年人的声音停在了门外,彬彬有礼地唤:“阿嫂?”
桓宜华得了救星似的,忙应了一声:“怎么了二郎?”
“东长巷那边走水了……”
明绰一下子站起来:“什么!”
“阿嫂别慌。”外面没听出来,还以为是桓宜华。他的声音仍像个小孩子,腔调却十足像个大人,“我已命人把家里四面都看住,以防贼人趁乱。”
“好。”桓宜华也站了起来,面上并无慌乱的样子,“你去瞧瞧,我阿兄回来不曾?”
袁綦应了一声,转身走远了。桓宜华安抚地拍拍明绰的手,明绰本想马上跑出去找萧盈,但是看到她这样镇定自若,又想着桓湛方才就出门去找人了,也只好按捺下来等着。
桓宜华让婢女给长公主重新上了一壶茶,自己告了个罪,去安抚了婆母两句。不过片刻,袁綦又来了,说桓湛还没回来,但他想带几个人去帮忙灭火,来请示阿嫂。桓宜华只说了一句“小心”,便不拦他。随后便开了匣,取了自己的剑,打开了房门,指挥下人们点灯照明,把四处都看牢,以防宵小趁火打劫。
袁府严阵以待,但外面并未出多大的乱子。不过两刻功夫,桓湛便带着萧盈来了,袁綦也跟在身后,一起回了府。
桓宜华马上迎着陛下坐到堂上。明绰本想跟他说话,但是萧盈一副不怎么熟的样子,从袖底朝她做了个手势。明绰这才想起来,袁綦并不认识她。刚才桓湛送她过来的时候,也没有惊动,袁綦都不知道大嫂屋里有客人。明绰亦步亦趋地跟在萧盈身边,他大约是把她当成从宫里跟出来的小黄门,连看也未多看一眼。
当初校场操练,他也跟着兄长去了,跟萧盈、桓湛混得都熟悉,也不怵君威,站在那儿跟桓宜华说,火势根本不大,无非是离太尉府太近了,夜巡的人才这么紧张。他带人赶到的时候,火都已经灭完了,就烧了一户人家。
明绰没忍住开口:“哪一户?”
“巷尾那户。”袁綦回道。明绰马上转头看了萧盈一眼,但是萧盈镇定地喝着茶,好像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明绰心里突然一坠。
桓宜华:“巷尾那家?那不是今日挨板子的泼皮家里吗?”
“就是他。”袁綦转向嫂子,“听邻居说,这泼皮挨了打,反倒还要去喝酒。过了宵禁才回来,还在家中点灯,想是醉得不轻……”
桓宜华没忍住“哎呀”一声。
袁綦耸了耸肩,把话说完:“这不就走了水,倒把自己活活烧死了。”
第27章
袁府的马车辘辘行过已经空无一人的长街,明绰歪着头靠在轿壁上,一直没有说话。
萧盈突然问她:“同桓夫人聊了什么?”
明绰“嗯?”一声,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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