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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风陵不渡》 20-30(第9/17页)
明绰勉强地笑笑:“没什么,只是在想……”
她顿了顿,也不知道能如何说,只好换了个话题:“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姊姊其实是你阿娘的?”
“不记得了,很小的时候吧。”萧盈也不再瞒她,“小时候生病,她会抱着我唱歌,叫我燕奴……”
他的语气变得很柔软,连称呼也一并变了,好像他不再是天子,只是她的儿子。
明绰:“燕奴?”
萧盈点点头:“她以为我不会记得。有一次生病,我假装说胡话,问她为什么叫燕奴。她说我出生的时候,檐下正好有一窝新燕……”
明绰“嗯”了一声,明白了。春来回暖,才有燕子筑巢。可她的生辰——也是名义上萧盈的生辰,是在深秋时节。
萧盈停了下来,他们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东长巷。明绰跟着他抬起头,看见巷尾那户人家,檐下燕巢竟然犹在。可是雨打风吹去,燕巢也早已只剩残枝几根。不知道明年春来,还会不会有燕子回来了。
“可是那时候,朕想做太后的儿子。”萧盈看着那燕巢,声音平静,“她再也没有叫过朕燕奴。”
第26章
程大武跌跌撞撞地推开房门,被自家门槛绊了一跤。酒劲涌上来,让他整个人晕乎乎的,在地上挣扎了半天都没起得来。程大武张嘴就喊婆娘,喊了半天也无人应,他这才想起来,那婆娘居然叫了娘家兄弟去堂上告他,如今已带着孩子回去了。
程大武趴在地上,痛快地骂了两句脏的,连带着小舅子、丈母娘一起,骂痛快了,才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今天让京兆尹打了板子,从背上到大腿无一处不疼,原说喝酒能少疼些,如今酒劲发上来,伤处胀痛得反而更厉害,火烧似的,肚内又饿,真是难过得要命。程大武“哎哟哎哟”地叫着,摸着黑往床头去。他不敢点灯,建康为防火灾,禁夜燃灯。这里离太尉府又近,巡逻得更严些,若是官吏从外头看见了火,还得再拖去打板子。
他刚要躺下,只听“哧啦”一声。有人坐在房中,擦亮火折子,点起了灯。
程大武吓得叫了一声娘,脚下一滑,跌了一跤。疑心是自己看错了,使劲揉了揉眼睛。那人隐在暗处,坐得动也不动,他叫了一声,那影子也不回,程大武便壮起胆子,往前凑了凑。一张极俊美的脸从黑暗中浮出,竟是个活人,眼睛一瞬不瞬地,正盯着他看。
“娘诶!”程大武骇得不轻,“什么人!”
“我问,你答。”那人开了口,说得很简单,“不要有多余的话——你把儿子卖给福光寺的和尚,是哪一年?”
“你,你到底是谁?闯进我家作甚!”
“是正和七年十月,对不对?”那人问他,“你儿子当时多大?”
程大武没答,头上却已经冒了汗:“与你何干?”
一片静默。然后那人站了起来,脱离了灯能照到的范畴。程大武茫然地盯着烛后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听声音好像是他去了灶头,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片刻之后,他回来了。程大武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腿上狠狠挨了一记,像是铁的烧火棍打了下来。他发出一声惨叫,在地上滚了两下。那人却再不打了,又坐了回去,一张脸重新从黑暗中透了出来。
“我儿子是正和六年春分的时候生的!”程大武老实了,“当时一岁半了!”
那人放下烧火棍:“卖了多少?”
程大武呜呜咽咽的:“三……三千钱。”
那人闻言低低地笑了一声,好像觉得这价钱低到可笑。程大武马上替自己辩驳起来:“家中穷得锅都揭不开了!三千钱能买十石米,还少一张嘴,这也都是没办法!”
“所以宋氏为了赎回孩子,甘愿去福光寺自卖为奴?”
“什么赎孩子!”程大武啐了一口,“孩子根本就不在福光寺了,我看就是图那和尚手里有几个铜钿,哼……”
那人打断他:“孩子为何不在福光寺?”
“我怎么知道!”程大武龇牙咧嘴地站起来,捂着腿上被打疼的地方,一瘸一拐地往后退,“那和尚不是个好东西,见我婆娘有几分姿色,百般调戏作弄,就是不肯告诉她把孩子转手卖去哪里了……那婆娘也是贱!两人不知道背着我做了多少龌龊事,嘿,老子却叫他们当个龟儿——”
他话没说完,见那人一动,马上闭了嘴,直往后缩。
那人继续问:“那她又是怎么入的宫?”
程大武嘟嘟囔囔的,说不清楚,只斜着眼睛往灯下看,觉得那张脸越看越熟悉。
今日在堂上的时候,京兆尹身后设了一道屏风,没说两句话就悄摸地回头觑一眼,那神态,一看就是身后的官比他大多了。程大武跪在地上的时候从屏风的缝里偷看了两眼,那侧脸好像是跟这黑暗中的人有几分相似。
他背上猛地发了一层汗,赶紧跪了下来,“咚咚”给陌生人磕了两个头:“大人饶命!小的再不敢胡说了!”
那人的声音冷冷的:“说。”
程大武只好招来:“那婆娘在福光寺伺候了一阵子,有一日突然回来同小的说,太尉府那狎客遭祸了,福光寺那和尚不知为什么也被牵扯其中,她就猜,孩子肯定是和那狎客有关系,八成是被卖进太尉府了。那和尚逃跑以后,她就想法子托了太尉府的婆子,混进去烧饭……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她打听了一年多才听到一句闲话,太后生产那天,太尉府的马夫送那狎客抱了一个孩子进宫。那马夫被她灌多了酒,偷偷告诉她,太后其实只生了公主一个……”程大武说到这里连连磕头,“都是那婆娘想儿子想得失心疯了胡说八道的,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那人还是沉默,任他磕头,半晌才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景平二年……快要三年的时候。”程大武哆哆嗦嗦,“小的不知道她怎么进的宫,她突然有一日就不见了……”
也就是说,在孩子被卖掉整整两年以后,她还在找。他一直以为,乳母是在谢拂霜怀有身孕的时候就找好的。可是景平二年,连明绰都已经两岁多了,宫里不会还要找乳母,而她那时也多半不会还有奶水了。
一个民女,到底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想到办法跨过那重重的宫墙来到他身边?
萧盈低下头,一行泪猝不及防地坠了下来,在黑暗里灼穿了十几年的光阴。
“你去接她了吗?”萧盈又问,“那天……”
“去了!”程大武连忙答道,“可是小的在宫门外面等了一天也不见人
……小的以为是来戏耍人的!她那么多年都不露面,小的以为她早就死了……”
“那你知道她还活着,高兴吗?”
程大武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自然是……高兴。”
“她回来发现你已另娶,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程大武舔了舔舌头,脑子转得飞快,突然拍拍胸脯道:“那当然她才是原配夫人!她若愿意,把那小的留着做个洗脚婢,她若不高兴,我两棒子就把那臭婆娘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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