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
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风陵不渡》 80-90(第10/17页)
盖逃难去了,只留下房子还算完好,倒是让这个神秘来客方便掩盖行踪。他们的脚步声一响,里面就有利刃出鞘的声音,有个人十分戒备地在黑暗中问:“谁——哦!”他看清了来人,又收剑入鞘,“是方兄。”
“眠山,”方千绪唤他,“我把人带来了……”
明绰往里跨了一步,方千绪立刻在她身后关上了门。昏暗中的人影站起来,朝她走近了两步。明绰的眼睛终于适应了屋里的光,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人满头华发。她正想着怎么一个老者竟会称方千绪为“兄”,那人的脸才完整露了出来。
明绰如遭电击,站在哪里动弹不得。
“你……”她努力辨认着,不敢相信自己看见了什么人。她早已不记得这个人的样子了,就是当年在建康的时候,她也只在含清宫见过他寥寥数面,“你是……?”
白发人也看着她,眼底已红了一片。然后他撩起衣袍,和十年前一样,跪下来朝她行了个礼。
“臣苏絷,见过长公主。”
第87章
苏絷被怀帝点为西域使持节那一年,方千绪是谢太尉最得意的学生。
到如今,他们都不记得当年是不是有过真正的交集。也许在谁家的宴席上打过照面,也许酒酣耳热,也曾不走心地敬过一杯酒。意气风发时,鲜衣怒马走长桥,都已经是水中月,镜中花。
再一次相见,已是冀州的战俘营。那一仗,拔拔真剿灭了世代居于辽东的孤鹿族人。他们原本已被陈氏驱赶至深山中,但陈氏被乌兰所灭,他们又死灰复燃,趁着大燕内部分裂,迅速占领了大半个辽东,直到被拔拔真灭族。
苏絷入战俘营,是拔拔真的恩宠,让他能和西海权贵一起挑选奴隶。苏絷并不赞同这种行为,但他也没有试图改变西海人长达近千年的习惯。没有被选中的俘虏会被处死,他只好挑选那些别人不要的老弱伤残,想要保住尽可能多的人命。
那个壮年男人原本已被纥骨勃斤选中,但他突然站起来,顶着鞭挞绝望地喊了一声,眠山!
明绰意外地看了方千绪一眼,他曾轻描淡写地笑谈过“死也死过几回了”,但从未告诉她,他是如何从流放地走到长安的。
屠珲部比乌兰部更早改宗信佛,拔拔真本人更是笃信虔诚。在苏絷的帮助下,方千绪重新变成了慧玄,就此逃过了被充作奴隶的命运。苏絷曾苦劝他同为拔拔真效力,无奈纥骨勃斤不肯见容。大燕段太后尊佛一事传遍天下,于是慧玄拜别了苏絷,独自一人,又踏上了去长安的路途。
再相见,便是今时今日,洛阳城中。
说到这里,斗室中陷入短暂的静默,明绰也没有主动出言打破。说了这么多,都只是铺垫。见到苏絷以后明绰就明白方千绪那句“陛下必欲杀之而后快”了,那他甘冒奇险而来,一定是有话要替拔拔真说。她在等苏絷自己开口。
苏絷让她看得有些不安。记忆里的东乡公主还是个孩子,让太尉打手心打得泪眼汪汪,眼前人却已经是大燕的皇后。虽然天色还没完全暗下,但他们不敢在屋中点灯,昏暗之中只有模糊的半边脸轮廓,苏絷一个恍惚,竟以为审视着他的是谢太后。
“眠山,”最后还是方千绪打破了沉默,“有话你就同皇后直说吧。”
苏絷点了点头:“是。”
他这才转向明绰,也跟着方千绪改了口:“皇后,若可汗愿降,大燕陛下可否高抬贵手?”
果然。明绰心里并不意外,面上便不动声色:“
是拔拔真让你来的?”
“是我自作主张。”苏絷摇了摇头,语气中竟有一丝无奈与悲戚。
“苏先生是想另投明主?”
苏絷马上昂起头:“不!可汗待我恩重如山,我绝不会叛他!”
明绰没有忍住微微皱眉。拔拔真叛出乌兰之后就自立为王,但没有学汉人称帝,还是只称可汗。苏絷这样唤他,明绰作为乌兰徵的妻子已经不舒服了,看到他对拔拔真表现出来的忠诚,就又添了一层作为大雍公主的不悦。
“我以为,”明绰的声音冷得像冰,“苏先生是受我太父之命,暗中潜于冀州。”
方千绪忙道:“是,眠山他……”
苏絷却没有让他说完,突然站起来,肃立于明绰身前,然后恭恭敬敬地双膝跪地,朝她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长公主明鉴,大雍是我父母之国,若可汗有意剑指建康,我必一死,以报父母君恩。可是……”他顿了顿,强烈的情绪突然涌上来,像活物一般挣扎着要从他胸口爬出来,苏絷不得不深吸了两口气才在长公主面前维持住了语调的平稳,但眼泪已是潸然而下,“当年臣出使西域诸国,被囚西海,是可汗开恩,愿意放我回家。后来他明知我是受太尉之命随他北上,意在为大雍离间西海十八部,却仍旧不计前嫌,这么多年信我用我……若苏絷背恩忘义,何以再立于天地之间!”
明绰让他说得心里微颤,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苏絷当年确实为谢郯驱使,可是时移世易,大雍现在又改变了策略,选择了乌兰徵,反过来要置拔拔真于死地。苏絷这枚棋子,又有谁还想得起来?谁又在乎过他的境遇?他说拔拔真早就已经知道他是受谢郯之命,但大雍两次出兵夹击拔拔真,苏絷却依然还好好地活着,已经证明了拔拔真对他的恩情。胜过谢郯,也胜过整个建康朝廷。
而她的第一反应,却仍是指责苏絷的不忠。
“苏先生快起来,”明绰起身来扶他,“是东乡错怪了先生……”
苏絷没有起来,仍旧跪在地上:“长公主,贺阆王拒绝了可汗的求助,大雍又重兵相迫,他已是穷途末路!我斗胆来求长公主,若你们陛下肯高抬贵手,放过可汗和屠珲部族人的性命,我一定劝可汗主动来降!”
明绰心里不禁为难,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这个主。乌兰徵确实在很多事情上都愿意听她的谏言,但这件事不一样。阿耶的死和拔拔真的背叛是他心里一根刺,当年讨伐兀臧蛮,他是屠城而过,没有一丝仁慈。而拔拔真与他对抗得更久,仇怨也积得更深,要他放下,谈何容易?
苏絷见她沉默,突然抓住了她的裙角,又哀求道:“长公主日日施粥布善,亲眼所见百姓之苦,难道愿意看到战火蔓延,看到更多的生灵涂炭吗!”
明绰让他说得更加为难,尤其被他抓着裙角,只觉得又难堪又紧张,她倒不是怕苏絷对她做什么,但是记忆里那个博学得体的苏学士变成了这般样子,她心中也实在难过,一时也露出几分被胁迫出来的狼狈:“我……”
苏絷抓住她这一丝松动,还想说话,但方千绪突然上前一步,搭住了他的手。动作不重,但很坚决,示意他放开明绰。
“眠山,有话好好说,皇后会考虑的。”他一只手扶到苏絷肘下,“先起来。”
苏絷转头看了他一眼,似是突然回过神来,赶紧抬袖擦了擦眼泪,也道:“是我失态了,长公……咳,皇后恕罪。”
他肯先放手,明绰也暗中松了一口气,不由感激地看了方千绪一眼。想了一会儿,又问:“先生有把握,一定能说动拔拔真来降吗?”
她一句话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苏絷冷静下来,又道:“若乌兰陛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阅读的是
【老怀表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