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皇姐: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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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浑浊的眼睛倏地亮了,身子不由自主前倾,手指虚虚描摹着细细发丝的纹路,不由的赞叹。

    “这可是难得的好东西,难为你寻来,你这孩子,最有孝心!”

    沈娴低眉顺眼:“祖母喜欢就好,孙媳盼着祖母身体康健,福寿绵长,便将此物赠给祖母了。”

    闻言,老太太更是开怀,又絮絮说了许多,才叫人把画卷收起来。

    身侧的小丫鬟俯下身来拿,衣袖从沈娴鼻尖拂过,带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气。

    ——是她每日用在脸上,陈兰泽唯一一次开口说过“尚可”的杏花粉的气味。

    杏花粉价贵,一个小丫鬟怎么可能用得起。沈娴觉察到不对,视线悄无声息地扫过去。

    是个身段窈窕,长相柔美的丫鬟,从前来请安的时候并没见过,瞧着年纪比其他几个丫鬟年纪大些,肤粉描眉,打扮的倒是漂亮,在老太太院里伺候,至于把自己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的?

    那丫鬟似有所觉,后退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地将头埋得更低。

    老太太毫无所觉,仍沉浸在得画的喜悦里,对着那南山鹤松图赞不绝口。

    沈娴却半分听不见耳里了,一出院子,就吩咐小雀。

    “去,给我盯紧老太太身边那个新来的丫鬟,尤其是……夫君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我要知道,她的杏花粉是怎么来的。”

    “是。”小雀憨直但不多问,已经做惯了这事,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沈娴已经没闲情对着别人幸灾乐祸。

    她坐卧难安,心里想着分房睡,却三天两头不回院来的陈兰泽,此刻指不定在哪个小妖精屋里。

    难怪他近来没再往外头跑,原来是在府里有了新人,同她在一处,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一个月都不见得同房两次,对着没名分的野女人倒是钟情的很啊。

    第三日黄昏,小雀从外头进来,脸色发白,眼神躲闪。

    “快说。”沈娴坐在妆台前,正卸下一支点翠步摇,声音冷硬又焦急。

    小雀低下脸,声音发颤:“小姐,奴婢按照您说的去盯老太太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她叫意柳,是二房老爷买给老太太使唤的。”

    “她在老太太的院里有间住处,奴婢刚刚在她的屋后偷听到,听到姑爷给老太太请过安之后就进了意柳的屋里,他们两个现在正在……正在……”

    果不其然!

    沈娴拍案怒起,脑海中已经浮现出自己的夫君是如何握住那奴婢的手,如何为她敷粉画眉,与她在床榻间缠绵缱绻。

    “哐当——”点翠步摇被她摔的粉碎。

    他冷落正妻,去和一个婢女私相授受!有过一个外室还不够,竟连老太太屋里的婢女都惦记,真恶心!

    可怜她本该是高贵的郡主,竟被一个上的台面的丫鬟比了下去!被自己精心挑选、百般庆幸得来的夫君如此作践!

    气血疯狂上涌,沈娴几乎要冲出去,将那对狗男女揪到庭前,让所有人都看看陈兰泽的嘴脸!

    可脚步刚迈开,就被钉死在地上。

    撕破脸,然后呢?和离?归家?回郡主府还是回燕京?

    享受过陈家的奢靡,哪里还看得上那点可怜的郡主俸禄,她真要为了一个男人,背上被嫉妒的恶名,被休弃,告别这华服美饰、仆从如云的好日子?

    沈娴猛地闭上眼,胸口剧烈起伏,那口气硬生生哽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堵得心口生疼。

    许久,她缓缓睁开眼,看着镜子里光彩照人的妇人,叹了口气。

    “罢了,既是老太太都默许的事,我去闹了,府中也不会有人向着我。”

    “小姐,您打算就这么着?”

    沈娴摇头,“继续盯着她,我拿不住陈家和陈兰泽,难道还捏不得一个小小婢女?敢在府中与我争宠,早晚要叫她知道厉害。”

    富贵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她看着满桌满盒的首饰脂粉,怎么也笑不起来了。

    深宅妇人的怨念无处诉说,都化作了一场场春雨,从屋檐上流下。

    连着下了两天的小雨,空气湿寒。

    公主府一连数日大门紧闭,谢绝访客,连宫里一次又一次送来请她入宫的口谕,也同样不接不从。

    府里下人对她的抗旨不尊战战兢兢,月栀却没心思去想裴珩会不会生气。

    最好他特别生气,撤了她的公主头衔,将她贬为庶民,她就可以去济州和干娘义兄团聚,去燕京找华青,甚至是去青州投奔已经出嫁的崔香兰。

    可皇帝没有生气,甚至几次三番亲自到访,车驾停在府门外,侍卫森严,引得街巷邻居窃窃私语。

    但她铁了心,只让贴身侍女去前厅回话,称病不起,硬是没让他进内宅。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生他的气、怕他、怨他,更担心自己因为看不清,再听到他的声音,嗅到他的气息,又会在心中将他与驸马暗暗比较相似之处。

    驸马失踪近一个月了,她对他的记忆,仅存在于声音和气味中的记忆,快在日复一日的眼泪中流尽了。

    这日午后,婳春跑来她跟前,面带忧色:“公主,宫里又传话来了,说三日后皇上要去宝光寺敬香祈福。”

    婳春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缓缓道:“皇上特意嘱咐,说……说您是他最亲近、最信任的公主,如此为国祈福的场合,若您缺席,只怕宗室和百姓们会有诸多猜测,于礼也不合。”

    月栀坐在湖边的长廊中,听时停时落的细雨声,闻言,她闭上眼,指尖微微发凉。

    最亲近、最信任……他想见她,总能找到让她无法推脱的理由。

    她享受了公主的待遇,便不能不守公主的责任和规矩。

    无奈的点头,“我知道了,叫人去给宫里回话吧,佛寺的祈福,我会去。”

    *

    三日后,宝光寺主殿内香烛缭绕,诵经声庄严肃穆。

    月栀穿着一身素净肃穆的宫装,站在宗室女眷的最前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主殿正中,手中执香,身着龙袍的年轻帝王的目光。

    带着挥散不去的香火气味,像昏暗云层中投下的一缕光,久久停留在她身上。

    她全程垂着眼眸,按照耳边僧侣的提示,礼仪焚香、跪拜、聆听梵音,每一个动作都规矩得体,像一尊被人提着走的木偶。

    下跪祈福时,她在心中期盼:今年春雨充足,百姓能够丰收,边疆不要再有战事,远归的人能够回到家中……

    她避免与裴珩接触,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内心祈祷的声音和耳边僧侣诵念的低沉经文中,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令人窒息的注视。

    时至下午,冗长的仪式终于结束。

    文武百官和宗亲命妇们依序退散,月栀暗暗松了口气,只想立刻登上马车回府,却被僧侣告知。

    “皇上特意叮嘱过,要请公主同留在寺中清修七日,以示祈福的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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