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橘绿时: 2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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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一分钟,她都眼皮不高兴撩的那种,不搭理人。

    良久,她这才抬眼,看孙施惠一眼,他突然一脚跨上床,吓了汪盐一跳,连忙拥紧被子,凶巴巴问他,“你干嘛!”

    人高马大之人,站跨在床上,居高临下看她,“我干嘛,我拿我的被子,不行?”

    说着,他再扯过一床被子来。

    要他睡那个摇摇晃晃的藤椅,还不如让他去死。

    孙施惠拖那床绿色的被子铺到地板上,手里再一床由盖。还倾身到汪盐身边拿过她边上多余的枕头。打地铺完毕,问床上的女主人,“这样满意了?”

    汪盐恨不得骂他个狗血淋头,然而,嘴上就是要气他。不破功才能气着他,“满意了,睡吧。”

    孙施惠气得磨后槽牙那种,他一时才不肯汪盐如愿。

    只问她,“你是不是忘了点什么?”

    汪盐把手机搁到床头柜上,拢拢七八成干的头发,要蒙头睡,才不由他再乱说什么。

    她人往被子里去,孙施惠就干脆来揭她的被子。

    “干嘛呀,我忘了什么?”汪盐躺在枕头上,由他抓着被子的一角。

    孙施惠看着大红枕头上躺下头发乱了的汪盐,素颜,折腾了一日,多少有点倦色。

    还是脆弱不禁盈握的那种倦怠。

    他到底去书房把那套协议书拿了过来,提醒汪盐,“我说过的,别信任何人,只信白纸黑字。”

    是汪盐答应和他履行婚约的协议书,婚姻达成满三年后,她就可以分到他已婚名目继承遗产一半项。

    一式两份的协议,签字,赠与合同便能生效。

    床边站着的人,手里捏着这白纸黑字,执意得很。汪盐没好气地想接过,她才伸手,孙施惠便松掉了,两份协议甚至都没分开装订,一时撒手,白花花的A4纸洒了地上铺被上都是。

    汪盐作势弯腰去拣,有几张覆在孙施惠脚上,他不耐烦地踢开。汪盐抓那几页纸时,不经意看到了有人脚面上的一处伤疤。

    这么些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忍痛忍泪的小男孩了。人会长大,伤疤会浅会淡,然而,却始终蛰伏一般地跟着他。

    作者有话说:

    老规矩,十万字打卡。抽个小奖啊。

    第24章 家家雨(4)

    *

    汪盐从上幼儿园起, 暑假都一直被父母安置在乡下。

    那时候妈妈要上班,爸爸还要读书写论文。七岁的猫猫不懂,爸爸怎么还和她一样也要上学的。大人不是不要上学的嘛。

    那一年, 夏天特别热。也特别邪门,乡下地方,两个村上溺死了好几个孩子。陈茵听着乡下的风言风语,恨不得连夜把女儿接回来。

    汪敏行宽慰妻子, 哪一年都有这种新闻。未成年意外死亡的“顶级杀手”一直是溺水。

    于是, 盐盐在乡下爷爷奶奶这里,父母早晚各一发电话。照应老的叮嘱小的,别下河口去, 水里有鬼会拖人的。

    这天汪盐跟隔壁张奶奶家的孙儿途途约好一起在河边拿带柄的淘米篮子张鱼。放点米饭在篮子里,然后把篮子饮到浅浅的河水里, 等那些小鱼儿全游到陷进里去,他们猛地一提……

    奶奶坐在门楼里剥毛豆,顺便时时刻刻望着河口石板上的盐盐,要他们上来,别再玩了。再提醒盐盐,给你妈妈晓得了,不得了。老太太再抱怨的口吻说儿媳妇闲话,说盐盐腿上蚊子咬几个包,你妈妈都要怪乡下不好的主。

    快快上来, 听到没有啊!跟没长耳朵一样啊。

    河边石板墩子上, 盐盐和张途途把那篮子哗啦提上来, 一条鱼都没有。

    她刚要撇嘴的, 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

    窸窸窣窣的动静往汪家门楼去, 领头的人问嫂子好, 春来在家吗?

    汪盐寻着动静上岸来,也喊张途途上来,让他不要一个人在河边。

    爷爷这里,每年暑假都有好多人上门来看头疼脑热。那时候的医疗服务还没有那么正规全面,乡下赤脚医生的诊所也是被周遭人认可也需求的。

    况且汪医生中西医都通,他父亲传下来的创伤药更是治好了好些人的流脓剐肉的伤口。

    孙开祥抱着刚认回来半年的孙儿,襟前襟后都淌汗淌得潮透了。托孤般的愁容与口吻,问老汪,这脚该怎么好,施惠犟得不肯在医院啊,他老这么动着不肯配合,我真的怕他废了……

    汪春来把那纱布揭开来,坐在孙开祥腿上的孙施惠,七岁而已的孩子,恁是一声不吭。

    那伤口血肉模糊的,炎症没除,甚至肿得老高,血是血,水是水。

    好在没伤到筋骨,但这外伤不好好养,保不齐会往里头烂。施惠死活不肯植皮,不肯待在医院。孙开祥也多少有点舍不得在孩子身上取组织,又说,那吊针的头子,你根本看不住他,扎一回拔一回。

    汪春来医者父母心,说三天,三天在他这里消炎加清创。如果不见回头的效果,你坚决别耽误,去医院植皮。再笑话老友,哪能由个孩子说了算的!

    汪春来手捉住施惠的脚,臭小子别着劲,汪春来就狠狠在他脚踝处敲了下,孙施惠这才哇呀呀叫出来。

    那牵连皮肉的疼,光看着就触目惊心,他再那么叫唤出来。

    吓得边上的汪盐咬自己的指头,然后躲得远远的。

    伤在脚上,又是个孩子。说不让他动,他自己都不能保证。汪春来知道孙家这半生不熟的孩子难教难养,也索性叫老友就把孩子放在这几天罢,他也好帮忙看着,别来来回回搬动了。

    一天三顿,汪家管给他吃。汪盐记得,孙施惠来的头一天晚上,奶奶惦记着不能吃发物,不能吃带酱油的东西。只给他下了碗丝瓜鸡蛋汤的挂面,让施惠今天艰苦些,明天去买筒骨给他熬汤喝。

    孙施惠先是在那不合群地坐着,伤了的脚被汪春来叮嘱搁在一张竹凳上,架得高高的。

    那碗原本麻油喷香的丝瓜蛋汤面,宽汤少面的,很有胃口的。

    被他熬得全浑了汤。

    要是盐盐这么糟蹋粮食,奶奶早教训了。没辙,别人家的孩子,还是有钱人家的。奶奶叹一口气,要盐盐去把那碗面收掉吧,等他饿了再说。

    汪盐走过去,隔着一道纱门跟房里孤寂沉默的人说话,看在他伤得那么重的份上,“你快吃吧,爷爷说,不吃更没营养好伤口。”

    再等了一刻钟,汪盐进去,给他点蚊香,再把风扇调大一档,准备把那碗早已冷透了也坨得没汤的面端走时,椅子上的人有反应了。他抢回那碗面,不是吃,而是扒。

    就这么扒到了嘴里,咽下去了。

    临睡前,汪盐还给他拿了几个山楂糖球,是爷爷给她买的,她把上头最大的两颗送给了孙施惠。

    第二天,孙施惠在门楼里清创加打消炎点滴。汪盐在边上画画,东南风吹得门楼过道里,酣畅也鼓燥的热。隔壁家的途途再来找猫猫去张鱼,猫猫说今天不去了,她要途途就在这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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