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俗雨: 5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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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力量太微薄了。既然早就看透,又何必再去做扑火的飞蛾,自焚一场,伤透的仍然只有我自己。”

    手腕被他捏得一片潮热,梁净词力量很紧,这回又不管不顾她的疼痛,只想把人留住一般心态执拗。

    “我爸和你说什么?”

    姜迎灯抑制着鼻酸,仰头又看他晦暗低潮的眼:“不要回溯痛苦,没有意义,这是你教我的,我现在能够做到不去计较这些了,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来撕扯我的伤疤?”

    梁净词说:“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愿再提?”

    “我刚才已jsg经说得那么清楚。梁净词,你猜我为什么说你精?因为你明明就心如明镜,比谁都懂,一遍遍盘问有什么意思。”

    “是,”他肯承认,“我知道你要什么,只不过我需要处理一些麻烦。我早就告诉过你,这些事我会——”

    “因为那时的我,并不想让你为我陷入这些麻烦。”她难抑地颤着声,打断道,“如果你要娶的人是顾影,你不会有麻烦。然而我是姜迎灯,你就要为我分心,为我忧愁,为我去安排这这那那,我一点也不想看到你这样,因为我太爱你了,所以甘心放手,我只想让你轻轻松松过完一生,我想让你做那个应有尽有的天之骄子,而不是为了姜迎灯满身负累。我不想看到你为我失落,为我痛苦,为我腹背受敌。”

    “一定要亲耳听我说出这些话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再清楚地告诉你,我们两个人注定就是悲剧结局,这就是一个死局,不要再去圆了。很生硬,很痛苦,也很折磨。我不想为难你什么,当机立断就是最合适的选择,你能明白这一点就好。”

    梁净词说:“那时的你这样想,现在的你呢?”

    “现在?时过境迁了,现在不重要。”

    他说:“我不甘心。”

    冷雨潇潇,垫在他还算沉着的嗓音之后,为这被热浪席卷的夏夜,添了几分萎靡。

    “我后悔了,迎灯。”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当初轻而易举放你走,后悔亲自送你离开。如果凡事讲一个甘愿,你甘愿放手,我甘愿承担我需要为爱情承担的代价。我从没想过凌驾你,支配你。如果你觉得不公,以后随你意愿,我会用时间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他握着她手腕的力度又重了些,声音哑然,像耗尽了力气一般低沉:“但是你能不能,别让我成为你的过去?”

    姜迎灯将他压制的手缓缓推开。

    良久,她说:“不会追人就别追了吧,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

    转而看向在一旁躲雨的男人:“周暮辞,你送我上楼。”

    周暮辞听命,往前小跑两步,帮姜迎灯撑住伞,“走走走。”

    在雨里的男人站在那里,一身黑色,像是融进了夜幕,没有回头看她一眼,只不过背影也写满了悲痛。

    姜迎灯很累,一句话都不想说。嘴唇的温度好像始终没有降下来,更让她烦躁。

    周暮辞可能是怕尴尬,断断续续和她继续聊了聊《青蛇》。

    昏暗的走廊,姜迎灯吞吞往前走。

    周暮辞拎着伞,配合她的步调,余光里的姜迎灯珍惜地展开那张皱掉的卷子,小心翼翼地抻平每一个角角落落。

    周暮辞说:“结局我没有太看得明白。”

    姜迎灯说:“法海六根不净,心系凡尘,僭越佛道,爱上了青蛇。”

    他反驳说:“不是吧,他们俩还能爱上?应该是法海得道升仙了。”

    “‘小青,你等我回来,再为你授业解惑’——已达彼岸,又返苦海,为你再修一世轮回,这还不叫爱吗?”

    周暮辞回忆一番,又要继续辩驳,但对上姜迎灯的视线,退让一步,讪笑说:“有有有,我脑子笨。看不太懂。”

    姜迎灯哑然笑了下,她去按密码开门。

    没请他进去坐,周暮辞心里也有分寸,问:“你现在好点没?”

    姜迎灯不明所以看他。

    他低咳一声,说:“这么大雨,我明早来接你。”

    “我……”

    她正要说不,周暮辞抢白:“那我就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拜拜!”

    姜迎灯站在门廊,目送他快步走进电梯间。

    她回到家,先去了一趟厨房。

    因为在这里能够看到楼下,亮起车灯的黑车缓缓驶远,最终消失在柔情万缕的新雨之中,空中久久弥漫着惆怅,她矗立久久,身心俱疲。

    昼短苦夜长。

    泡了一杯奶粉,姜迎灯打开电脑,在氤氲的香气里,忙了一会儿工作。和梁朔有关的拍摄已经告一段落,零零碎碎的无用素材在本地和邮箱里,姜迎灯整理了一番。

    最后一张照片,停留在那篇碑文。

    【故许一程烟雨,共梁园百顷,赠我爱妾拂晓。】

    她手指顿了顿,在删除的提醒界面点了取消,私心留住了这一段逾越百年的深情。

    同时,一秒间,家里陡然陷入黑暗。只有电脑屏幕的暗光昏昏浊浊。

    才充了一个季度的电费,不至于一两天就用完。

    她掀开帘子看外面。万家灯火,星星点点。

    姜迎灯在群里问了句:34栋供电出了什么问题吗?

    得到的反馈是没有。

    她想去看电闸,但在室外。警惕心起,姜迎灯最终还是请来物业帮忙查看情况。

    果然是跳了闸。

    电路恢复正常后,她把门反锁两层,才回到床上休息。

    第二天并没有下雨,大好的晴天,玫瑰花瓣被风吹雨淋,凋了一两层,在炽热的光下浮着一层薄薄的红。

    姜迎灯不知道周暮辞有没有来,但她接到了梁净词的电话。

    她有挂断的意图,但想来想去,还是接了。

    他开口气息很沉,很压抑,说:“昨晚太难过了,口不择言,向你道歉。”

    她问:“你难过什么?”

    “难过我们的缘分不应该这么浅。”

    姜迎灯平静地说:“不用道歉,我早就复元了。”

    “迎灯。”

    要挂断时,又被他叫住。梁净词有些气馁地告诉她:“我是真的很难受。”

    姜迎灯也不知道能说什么,问道:“需要我安慰一下吗?”

    最后,他沉默很久,克制着情绪说:“工作顺心。”

    她对他说,不会追人就别追了,这样只会让她更痛苦。

    可是姜迎灯不知道什么样才是正确的,好像只要他出现,她就会陷入各种各样的痛苦-

    梁净词最近喜欢待在杨翎在长明街的住处,清净、雅致,听阵阵松涛,看交相辉映的青灯明月,借此抚平他紊乱的心弦。

    手里握着一张照片,是他们的第一张合照。

    【正月十三,迎灯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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