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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别青山》 40-50(第3/20页)
个角落漫开,他想问,却不愿勉强她开口。
怎么每次见面,都是如此狼狈的模样呢?
他心中酸涩难忍,想为她别起散落在脸上的头发,可手微微一动,又放下了。
“洪泉,是玉扇的情人。”程荀好似还没有找回顺畅说话的能力。她磕磕绊绊地,将洪泉、玉扇、福全之间的纠葛,和洪泉主动说出的真相,一一道来。
晏决明越听,眉头愈发紧蹙。
“阿荀,你承诺了洪泉什么?”
“我说,我会将他和玉扇都带出府。”程荀一顿,“还会帮他解决福全这件事。”
她突然加快语速,好似在掩饰什么,“你们要尽快把他和玉扇带出去,久了我担心他反水,到时候便……”
“阿荀!”晏决明难得强硬起来。
雨势渐小,头顶林木茂密,只时不时从树叶之间落下几滴雨水。晏决明将外袍披在她身上,双手扶住她的肩膀,略弯下腰,直视着程荀。
“告诉我,今晚发生了什么,好吗?”他说着,声音又忍不住低柔下来。
他在她面前,从来强硬不起来。
沉默半晌,程荀缓缓抬起头。
她双眼通红,脸上泪痕交错,苍白又单薄的样子,仿佛一块透明易碎的琉璃。
“我杀了福全。”她轻声道。
她的目光倔强而坚定,眼泪从眼眶中溢出,顺着下巴滑落在地。
“我用镯子上的暗器杀了他,在旁边放了酒壶,又将他按进水里,伪装成他酒后溺水。走之前我确认现场没有遗留任何我的东西,那酒壶也是府里最常见的样式,是我许久之前就去厨房提的,查不到我身上。今夜是我值夜,玉扇高热不退仍在养病,只要我按时回到晴春院,这件事——”
她飞快解释着自己的谋划,吐字利落又清晰,好似已经在脑中重复过无数次。可还没说完,就被他拉进怀中。
晏决明的下巴抵着她的头,他的双手紧紧按住她的后脑勺,她被他密不透风地拥抱着。
她怔住了。
他的身体颤抖着,一种从灵魂深处涌起的恐惧和悲伤席卷了他。
他第一次杀人时,是朝中反太子的势力前来暗杀他,双方缠打之中,他为了防卫杀死了杀手。
严格来说,那只是为了防卫的正当举动。可对于当初的他而言,第一次有温热的血从手掌心滑过,那滋味,说是雷劈一般也不为过。整整半个月,他无法看见血色的东西,桌上的肉食都会让他隐隐作呕。
即便后来的他对于敌人的生死早已看淡,可那个人血迹斑斑的脸,仍然会出现在某些夜半梦回之时。
可是,可是。
这是他的阿荀啊。
是他从小呵护如斯的阿荀,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阿荀。
他紧紧拥住怀中的人,好似这拥抱能抵消他心中难以言喻的疼痛。
他哽咽道。
“对不起,对不起。”
“是我的错,是我还不够好。”
如果我再强大一些,让你能更相信我一些,就好了。
第42章 系红绳
后来, 程荀回忆起那一夜,只觉得格外荒诞而漫长。
她杀死了福全,伪造成他醉后失足溺水的场面,在极度的恐惧和慌乱中仓皇逃跑。
然后她遇见了晏决明。
好似天降一般, 他接住了她。
之后的一切如同幻梦一场。明明是她杀了人, 明明她拿到了相当有分量的证人, 明明给本就风雨飘摇的胡家又一记重创。局面一切向好, 不是么?
可为什么,他却好似通体布满伤痕,连呼吸都是痛的。
她被他紧紧拥在怀中, 那么用力, 仿若要将她嵌入身体里。可这拥抱丝毫没有禁锢勉强的意味, 甚至连让人遐想的暧昧空间都不存在。
这一刻,她瘦削单薄的身体,好像成为他站立于世的支点。他全身心倚靠着她。
还不待她思考这个拥抱是否过线,就听见这人哽咽的道歉。
他说, 对不起, 是我的错。
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程荀呼吸一滞。心酸难以抑制地翻腾上涌,那逼人的酸楚顺着脉搏, 直冲天灵。
混乱而失控的思绪中,她不解,这与晏决明又有什么关系呢?明明从一开始, 这就是自己的谋划、是她自己选的路啊?
可是他破碎的声音像是针, 不停扎在她的胸膛、喉咙, 逼她去直面他的苦痛、去直面她始终逃避的那个事实。
她后知后觉地想,他们失散的这些年, 原来不是她一个人在吃苦。
重逢那日,他高坐上首、而她跪地服侍的场面,好似一把尖刀,深深刻进她的心脏,至今犹然鲜血淋漓。怨恨、愤怒和不甘像是一把火,当即烧尽了她的理智。她将过往的温情和思念丢到一边,自顾自地竖起一道高墙。
她理所当然地以为,从衣衫褴褛的贫儿跻身金尊玉贵的少爷,他所失去的,在所获得的一切面前一文不值。
她一遍又一遍地自我强调,那一千五百多个日夜的痛与恨,原来只是她一个人走不出的梦魇。
她捂住自己的耳朵、也锁住了晏决明的咽喉,她拒绝体会他的感受、拒绝聆听他的心声。她将自己关在密不透风的匣子里,可又借着这匣子站到道德的高处,至高临下地向他宣泄自己扭曲的仇恨与愤怒。
直到这一刻。
这一刻,她走进了人生的至高点和至暗处。利益和正义将她奉上英雄的宝座,道德和人性的拷问又将她推入阿鼻地狱。她在光辉和晦暗之间挣扎,在冰与火、极与极之间拉扯。
无边雨幕是上天降下的奖罚,而她是初生的婴童,被迫以一副赤|裸的身躯,毫无怨言地接受这一切。
然后晏决明抱住了她。
他没有欣喜于计划得以推进,也没有斥责她鲁莽冒失。
他只是自责。
他说,一切都是他还不够好、不够强大。
他说,没能让你更信任我,是我的错。
多么荒唐的话!程荀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见有人因为别人不依靠自己而陷入自我谴责的。
她想笑,可是苦涩和心酸却铺天盖地压过来。那堵她匆匆筑起、遮目逃避的高墙,终于裂开了缝。
光从缝隙之间透过来。
寥寥几语,已经足够她勾勒出二人分别的这些年,晏决明靠着怎样的信念走到如今的。
上等人的圈子,最是封闭冷酷。丛林中的斗争是血与肉的撕咬,可深深宅院中的斗争,是不见血的刀光剑影。在那里,每个人都是斗兽场上的猎物,因为永远有更高贵的人作壁上观。
一个从未接受过正经教育的贫儿,一个连官话都说不顺的乡野小子,陡然被拉进伪装成绮罗香粉的战场中。财帛、权势是最烈的春|药,无数人前赴后继地奔向战场,又悄无声息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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