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青山: 130-1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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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将杯中酒一口饮下,忽然起了谈兴。

    “说起沈焕,我倒想起几件旧事。”

    “愿闻其详。”

    “沈焕这人,从小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

    范春霖捏着空酒盏,眼神放空,像是陷入回忆。

    “我儿时被大师算得一个早夭之相。

    “家中不知从哪儿求得了化解的法子,说汉中是我福地,与命带文昌之人日夜同处,才能勉强压住我命里的邪祟。

    “为此,父母多方考虑后,决定将我送去汉中,拜师石青先生。

    “那时,我才两岁不到。”

    程荀心神一动,不禁抬眸看向他。

    范春霖四岁拜师石青先生一事,在西北的读书人中也算是一段佳话,程荀自然也听说过。

    不过这佳话背后,口口相传的却不是他幼年出众的文才与天赋,而是另一个人——范春霖的母亲。

    范春霖是家中嫡子,上头还有两个庶兄。范家夫人身子弱,范脩夫妇直到中年才求得一子,自是万般宠爱。

    他生来身子骨就弱,母亲更是从产后便缠绵病榻。可因为大师一句话,范母愣是拖着病体,带他去往汉中,向石青先生拜师。

    石青先生乃当世大儒,桃李天下、素有声名。慕名送家中子弟前来拜师的世家大族数不胜数,能留下的却寥寥无几。

    原因也简单——这石青先生虽声名远扬,却向来是个清高自傲、不事权贵的。他门下的弟子不忌背景、来历,向来只看品性、资质。

    就连范春霖,也是范母多番恳求后,他怜其一片慈母之心,才默许范春霖留下。

    可拜师只是个开始。

    石青先生对学生的要求极严苛,进他家中读书,一应衣食住行都由他提供,身边不许留仆从伺候。

    于寒门之子而言,这规矩自然是雪中送炭;对世家子弟而言,虽说过不了被人伺候的舒心日子,却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可对刚满三岁、娘胎带病的范春霖而言,这些要求无疑有些强人所难。

    范母也明白,破格收下范春霖,已是石青先生好心,而这规矩由来已久,总没有让先生一而再、再而三迁就的道理。

    更何况,就连石青先生自己身边都不留仆从,虽有学生帮忙处理庶务、照料起居,可那也是师生之礼,而非主仆之命。

    思索几日,范母做出一个令所有人诧异地决定:她向石青先生提出,希望能够以其母的身份,独自一人贴身照料范春霖。待其到了寻常孩童开蒙的年纪,她便自行离开,只留范春霖在汉中随先生读书。

    对此,石青先生自然不愿。

    他收弟子,却不办书院,学生们就随他同住。男女有别、人言可畏,他纵是花甲之年,也不能让范母住进自己家中。

    几番软磨硬泡后,石青先生终于退让一步,允许范母白日在课上照顾范春霖;待放课后,便自行离府,多一刻也不行。

    范母不假思索,一口答应。

    此后,范母也确如约定所言,留在了汉中。

    她在石青先生家附近置了间小院,每日天不亮就赶去府中,独自照料年幼的范春霖;傍晚,她抹着泪将他送回寝屋,一刻也不敢多待,匆匆离开。

    这样的日子,她风雨无阻、雷打不动,过了整整两年。

    许是被范母打动,也许是范春霖早早地展露出天赋,在他四岁时,石青先生提前一年点了头,将范春霖正式收为门下弟子。

    多年后,这段往事也随范春霖少时远播的才名,渐渐传开。

    一时间,将门范家的主母甘愿放下身段、在异乡独自抚养稚子、以求拜在名师大儒门下的事迹,在西北读书人之中无人不晓。

    老实说,程荀初听闻此事时,心中也很是震撼。

    她也见过不少世家大族的主母、夫人,既有爱子溺子、恨不得摘下天上星辰的,也有爱之深责之切、终日苦口婆心的。

    可那么多人里,她从未见过如范母那般,抛下脸面与地位,在异乡独守两年,只为全心全意照料孩子的。

    范母爱子之深,几乎到了沉重的地步。

    “那时我就住在石青先生家中,同屋的,便是大我三岁的沈焕。”

    范春霖的话将程荀拉出回忆。她恍惚片刻,才想起范春霖的话头,赶忙顺着他的话道:“儿时大家都不懂事,同住难免会有些矛盾,倒也不算大事。”

    范春霖摇摇头。

    “程小姐不知。我与沈焕的矛盾,可不是因为同住。”

    范春霖说着,突然笑了一下,不似平日的放荡不羁,竟带着有些许程荀看不明白的复杂。

    “我曾听旁人说,那时我年纪小,母亲又不能时时刻刻陪在身边,夜里总有哭闹的时候。

    “其他师兄忌惮我的身份,生怕万一我有个头疼脑热,波及到他们身上,都不敢轻易与我接触。”

    他停顿一下,平静道:“只有沈焕。”

    彼时,沈焕也不过五岁,可在范春霖面前,他却主动承担起了某种名为“师兄”的责任。

    在范母无法踏足的世界,沈焕凭着一颗懵懂的本心,拖拽着他往前。

    “将军说沈守备不讨人喜欢,莫非是当初对你管束狠了?”程荀调侃道。

    “嘁。”范春霖从齿间挤出一道满不在乎的嘘声,“沈焕除却虚长我几岁,无论课业还是学识,样样都比不上我呢。”

    程荀细眉一抬,并未点出他的答非所问。

    “程小姐莫看我如今这般,想当年,我也算得天生早慧,有过目不忘之才。无论多艰深晦涩的文章,通读一遍就能记得一字不差,在一众师兄中,很是拔尖。”

    范春霖大言不惭地对自己一通夸,脸上丝毫不见羞惭。他慢悠悠坐起身,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又重重摔进椅子里。

    “沈焕则不然。”

    他捏着酒盏,喃喃说起过往。

    当时的沈焕虽是家中幼子,可偏偏生来就是个寡言沉稳的性子,行事很是规矩谨慎。至于才学,他虽不似范春霖那般天生灵秀活泛,却也踏实勤恳,不光受石青先生偏重,在师兄弟中也素有美名。

    儿时的范春霖不明白,明明自认无论才学还是慧根,自己都远居于其上,可为何先生与师兄们夸赞的却总是沈焕?彼时的他年轻气盛,心中很是不甘,于是处处都要与他比个输赢。

    课业上要争高低,平日放课后,二人也凑到一块儿,对弈、算筹、飞花令,就连打发空闲的游戏,也满是火药味。

    一杯又一杯酒下肚,朦胧醉意中,范春霖好像也被回忆勾起童趣,竟如数家珍一般,与程荀说起他儿时借着游戏,与沈焕争强好胜的经历。

    “……除却那些,我与他最常比的,还得是捉迷藏。”

    程荀望着眼前已是而立之年、面容轮廓已有了沧桑之感,却不着边际、又一本正经说着儿时游戏的范春霖,忍不住在心中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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