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
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樊笼》 17、相诀(第1/2页)
深夜的凌云殿内烛影重重,窗棂上古典的细节把它装点的既辉煌又素雅。
这宫殿是梁立国时便修好了的,原是为了举办些小的朝会与庆典。
但自第二任皇帝驾崩,现今的太后娘娘大权独掌,这里便成了她的私人寝殿,日常议事与夜间休息都离不开。
她自年轻起就是个专横的女人,成为太后也不愿意自称“哀家”,还一反前朝,不许女官自称“妾”,而要同上朝的臣子一般规制。
最初大臣自然反对过,但很快,他们就不敢再说了。
原因无他,惜命耳。
太后做事不遵循圣人礼仪那一套,她更凶狠,更实际,且精力旺盛。虽已经四十七岁了,但奏折每日批到深夜,白日里也不露倦色。
她所畜养的锦衣卫日夜监视百官,整个京城都笼罩在严密的视线下。
凌云殿旷大的前堂凿开一个池子,引来金池河的水,养了些金鱼和莲花,这事也把那些老古板气得半死。
可太后不管那些。
是夜,太后又来喂她的金鱼。
“今天,阿冉同我说起林忱的事。”她抛下鱼饵,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下,一尾尾金鱼游曳着。
涟娘陪在她身边,说:“萧冉是孩子心性,走了这一路,难免对那位有感情在。”
太后手上的玉镯叮咚响了一下,停在一株含苞待放的莲花前。
“别那么小心,咱们风雨同舟二十年了,还不能说两句真话么。”她笑了笑,道:“听她说那番话,叫我想起徐恕当年来,那孩子,还没有徐恕当年大吧。”
涟娘揣度这意思,说:“是啊,徐夫人这些年来与徐葳蕤同住,那位自然该是传承了她的衣钵。”
太后点点头,沿着池边缓步而行。
半晌,她忽然问:“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她?”
涟娘“唰”地一下冒出冷汗来。
她关心则乱,想了半天,才明白这个“她”指的不是萧冉,而是林忱。
“当年先帝受徐葳蕤蛊惑,与您母子离心,太后若不喜欢她的孩子,也是自然的事。只是,到底连着血脉…”
太后眉尖轻挑,手里不断地碾着那捧鱼饵。
“最初想到徐妃时的确还有点厌恨。”她倚在栏边,“但之后细想,为了当年之事迁怒,难免没风度些。”
涟娘的心还没落地。
太后接着道:“我原以为先帝拼死送那女人出宫,是已经知道了她怀的是个男孩。没想到,和他父皇一样,是个情种啊。”
她微微笑着,把那捧鱼饵抛入水。
“可是,那孩子入京,是偶然吗?”她仿佛在问自己,“徐夫人辛苦教导她多年,是为了什么?”
涟娘一怔,小声说:“徐夫人已然逝去,想来徐葳蕤一个人翻不起什么风浪。”
太后不置可否,只拍了拍手,往内殿走去。
“就这几天,接人回来吧。”
**
林忱是三日前被带到素心斋的。
对此番情景,她并非全无设想,毕竟开始时她百般推拒不肯来上京,便是怕被人识破身份。
可到底是来了。
一连几日来她一直做梦,梦见从平城启程,那人笑靥如花,然而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却淡漠,浅棕色瞳孔里折射出的阳光也冷。
而后午夜惊醒,听见外面的黑猫喵喵地叫。
白日里,屋外侍卫守得严,山中这一面的厢房不许有人来往。
林忱连脚步声也听不到,只好数着窗外对面屋檐上的青瓦,乌墙被雨淋了,更显得灰蒙蒙一片。
她慢慢在纸上推演着卦象,没有朱砂,她便只能用墨笔代替,幸而身上一直带着骰子——当初阿湘拿了去玩,有借有还,所以现在还在她身上。
外面阴雨连绵,香也燃不起来,得出的结果一团乱麻。
林忱便想起张大娘子在暗巷中说过的话。
口出真言,天必降不详。
她本来不信,然而这不详真落在身上时,当真是痛极了。
痛得人精神恍恍惚惚,颓靡不已。
犹如徐夫人去世时,悲伤来得缓慢而凶猛,潮涨潮落锲而不舍地冲刷。
那时她还可以每日洒扫诵经来麻痹自己,可现在不成,她得清醒地觉知着这份苦痛与愤怒。
连同不敢承认的恐惧彷徨。
她从来都怯懦,为她遮风挡雨的人殁了,她便逃避到庙里去。
然而不是人人都这样好心。
就像如今,引她出来的人把脸一扭,扔她在熙熙攘攘的人世里慌张四顾,只等着把刀磨锋利了,提着她的头去领赏。
林忱给吓得蜷成一团,神思都只敢回忆以前的事。
她想起自己八岁那年下山,遭遇劫匪。
她质问他们,身强体健,不好好做正经营生,心里不曾有丝毫羞愧吗?
盗匪当然没空理她,回答她的是劈面而来的刀锋。
这刀锋也是徐夫人给她挡住的。
无论何时自己陷入困境,她总是从天而降。
可这次不同,徐夫人救得了她的人,救不了她的心。
林忱那时很有几分天真,她痛苦地问,扬善惩恶严于律己,使天下清平路不拾遗,难道不是所有人的梦想吗?
为何她第一次独个儿下山,看见的却是这样荒凉的景象。
平城大疫,城外累累的尸骨化作青烟,盗贼蜂起,百姓易子而食。
身处浑浊的世间,她就像树下单个爬过的蚂蚁,一缕风便可以被卷走。徐夫人是她乘着的树叶,若非有这片树叶在,她瞬息安宁也不可得。
那些周游四海的兴趣便是这样被磨灭的,小小的梦想如同幼儿的身体一样柔脆,遭遇风吹草动,便湮灭在滚滚尘埃里。
她的眼睛,从此不敢直视人间。
从平城到上京的旅途,是林忱的第二次冒险。
她自黑暗中探出触角来,甫一见到光明,便沉入更深的黑夜。
引诱她出来的花蜜是甜蜜的陷阱。
她没有再回头的机会。
在永夜中慢慢摸索,林忱不得不承认一个道理。
人生来就是要相互残杀的,强者凌虐弱者,一个倒了,另一个又站起来,微末权势便让人趋之若鹜。
而那些,一重又一重樊笼之间得到的虚假爱意,如梦幻泡影,转瞬便破裂了。
那些心悦于她的,也终于搏得她心动的,在野心与欲望面前,都微不足道。
她把玩着那支素面银簪,上面的花朵与狐狸还未錾刻完全,残缺的花蕊让人看了心里微微抽痛。
桌面上散乱着卜算用的黄纸,林忱把银簪扔进纸堆里,听见外面传来叩门声。
门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你现在阅读的是
【老怀表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