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僧衫: 8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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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的符咒都是祂的手笔。”国主道,“疫鬼受姣子神血驱使,鬼入皇城,正是因为祂的血!”

    第87章 糊涂

    晏安讷讷道:“谁的血?”

    国主瞧见他骤然失了魂魄, 不免叹息:“镇国冰晶压的是从芜国的邪祟,如今冰晶丢在靖京,从芜军都要打到皇城外了。你身为太子, 却过于天真, 怎么没想过从芜国的镇国宝贝怎么就落到了靖京?也没想过,兴许朕已经知道太后为你请的老师究竟是谁。”

    到处都是热浪和火风,国主目光如炬,却没有等来他意料中的回答。

    “是, 我的老师是他, 所以呢父皇?”晏安不卑不亢, 挺直脊背,“冰晶遗失, 他履行神祇的职责将其寻回,何错之有呢?神祇当世,消除邪瘴、镇压疫鬼, 才得以让诸国安享太平。父皇如今这话, 非但妄自揣测神祇用意, 更是以怨报德之举!”

    国主似乎没想过晏安会敢驳斥他,竟是发上愣, 难以置信道:“以德报怨是在说朕?”

    滚滚雷霆之怒涌上心头,国主骤然踹中晏安心口, 将他踹翻在地, 头破血流。

    国主怒吼道:“混账!平日放养着你, 没想到真成了小畜生!你就这么糊涂?!太后贼心未死, 窥伺在后, 一直觊觎朕的皇位,她勾结伪神, 对外以‘冰晶’为由,煽动从芜国出军逼城;对内选姣子做你的老师,想要扶持你来做继承人!这桩桩件件都是想要置朕于死地!怎么?如今不过烧了祂的神殿,朕反倒成了罪该万死的那个了?!”

    晏安“咚”地声磕下去:“儿臣绝无此意!但我……不信。”他伏在地上,被疼痛烫得越发清醒,“姣子之血兴许可以招惹疫鬼,但绝非是刻意召唤!祂作为遗世古神,统领世间,又怎么会耽搁于凡人之争!我会去找祂问个明白,若真如父皇而言,祂是祸乱世间的元凶,儿臣自会亲自杀了他!”

    国主冷笑:“你是用什么身份在和我谈条件?!太后式微,已是强弩之末,你不会以为瞧见火凤涅槃,便是镇龙之兆吧?”

    晏安根本没想过和太后沾上什么关系,但皇帝这话另外的意思却让他有些懵腾。晏安喃喃道:“这宫中的火凤是父皇你……”

    “不错,神殿是朕烧的,火凤也是朕放的。”国主肃然道,“示弱已经迟了,太后在朝廷中伸了太长的手,将朝堂搅成了浑水,里面都是乌合之众,天下人都知道朕是个废皇帝,没有建树,更没有权柄。如今百姓深受恶官之蛀虫的荼毒,骂声早就直指太后,她如今想要全身而退,痴人说梦!如此一来,火凤出世可并非什么救世之兆。”

    晏安了然。

    ——而是乱臣贼子误国之兆!

    国主将他扶起来,道:“好皇儿,朕知你平素心软柔善,朕手无实权,这些年来任人摆布,总待你疏忽,心里有愧,待太后倒台,其党羽伏诛,朕定然好好弥补!你深受蒙蔽,莫要一错再错,回头是岸!”

    听了一席话,晏安隔着血瞧了皇帝很久。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受人厌弃冷落多年,如今照样什么都没做,又叫他“回头是岸”。

    他行事沉静,待人容忍,从不惹是生非,结果现在可好,好事没人记他一桩,却反倒先遭受了这样的诬陷!

    半晌后,晏安后退一步,在这适中的距离下,不咸不淡地说:“父皇既然自认为很了解我,就该明白我平素就是个边缘小人,任人戳脊梁骨,多年来亦是如此窝囊度日,如今又能成什么气候呢?”晏安再退一步,躲开皇帝伸来的手,他直视着地面,语气生硬而倔强,“父皇,您这么提防我,我说什么都是徒劳。我自行去找,若做得出了格,不必留情,杀了我吧。”

    国主听得心惊不止,怒目而视:“混账!说得什么胡话!给朕站住!”国主痛心道,“祂是鬼神,你和他能有多大关系?!竟连骨肉都不要了?!”

    “我想要,却无人施舍。”头破的痛感在这一瞬间有了回味,晏安强忍头痛欲裂,连连退步:“祂待我有过一分真心,我须得报以真心相赠。”

    国主听得发疯:“一分?!这是什么混账话!朕生养你,竟还不及那外人的一分了?!”

    晏安忽然顿住步子,他沉吟良久,最终抬眸和皇帝平视,语气毫无波澜:“儿臣不孝,也很愚钝,父皇之恩,我真是……真是难以消受。”

    言罢,晏安掌心捏诀,嘴里念咒,一团业火于他掌中蹿升,而后迅速膨胀。晏安决绝地抛出火球,皇帝命人烧了整夜却不倒的神殿,受火球一击,竟被砸了个稀巴烂!

    晏安道:“神祇之力不可挪用,必遭反噬。”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晏安敢走,正是因为笃定从芜军兵临城下,皇帝不敢动他。毕竟眼下冰晶寻回,而他只需要动用掌心的那道咒纹,便能与冰晶共鸣,惊动从芜的军队。

    晏安头昏脑涨的,眼前都是迷蒙的血雾。待他走出靖京,走入山林,昏沉间,他解了自己的腰带,将其当做绫带遮在眼前,模拟着从前到化鹤山的情景,其实是在凭着心意乱走。

    他一个人跌跌撞撞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断崖处滞住了步子。

    并不是晏安主动停下,而是有条藤枝勾缠上他的腰,与此同时,还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叹息。

    那人道:“……你打算这样瞎猫乱走到什么时候呢?”

    晏安不假思索:“到这个时候。”

    前方有浓雾和断崖,独独没有人影。临枫无可奈何道:“你早知道我在?戏弄我?”

    晏安摇头,正要卸下眼前的布条,一只发凉的手忽然攥上他的腕,临枫呼吸微促:“别摘!”

    晏安手一顿,不确定地说:“你很虚弱吗?”

    临枫答非所问:“这里有山林妖怪,还有迷眼毒瘴。你今日能来找我,我心里已是很欢喜……”

    晏安打断道:“我若是来杀你,还喜吗?”

    临枫被这话逗笑了,他的笑意也染上霜似的,触感分明地挠了晏安一下。临枫放浪道:“哪管你恨我还是爱我呢?你能记住我已是求之不得。”他收了笑,“今日山中案牍压身,不必等我,过几日我去找你好吗?”

    晏安不作回答,反问道:“你在哪里,我跟前吗?”

    “幻术而已,自然不在。”临枫的声音像雾,“你往回走,我呢就在逍遥乡——”

    他话说一半,晏安骤然解下眼带。

    临枫全然怔愣住了,连本相都来不及掩盖——或者说,此刻的他兴许无力遮掩。

    临枫并未说谎,这周遭稠雾翻搅,哪里都朦胧,但晏安一眼便瞧见了临枫,他问:“这也是幻术吗?”

    原来临枫说一半藏一半,这里不仅有雾,还有一面硕大的镜湖。山巅浮着雨,万象颠倒入镜,倒影落在湖上,却是另一番光景。

    四面都是灰蒙蒙的,只有湖中心一点白——那是罪神正在受戮的场景。

    果然,当晏安问出这话过后,便再也听不见临枫的声音,想来临枫此时本该被囚于蜃镜之中,却还强行分出一丝清醒的神志,守了他一路。

    “老师?”晏安站在岸上,又轻声喊,“化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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