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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怀表文学www.laohuaibiao.com提供的《恰如天上月》 70-80(第15/1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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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镝带着谢候一伙人伪作乡民,一面在远处野地里翻土薅草根,一面偷偷观察这些三吴官军。
只见头船在破岗渎前抛锚,一个士人模样的中年男子在官吏簇拥下走出船舱,下到岸边指挥人手拖船。
可不知为何,许是天寒地冻水中石面湿滑的缘故,四五十号民伕吭唷着号子,前拉后引大半天那船愣是过不去。
中年男子露出急躁之色,大声吆喝了句什么,回头又教增加人手,继续拖船。
谢候认出此人,此人名唤王建,乃是出身琅琊王氏的一位族兄,性情温和腼腆,擅画一手好竹,为人颇有竹君子之风,早在王微之领会稽都督之前,他便在督府中为官。
谢候与他也算熟稔,却不知是他来应这次差事,乍见他一改常态的焦急模样,一时觉得有些好笑,心里又有几分同情:任他使出牛劲,只怕这岗也是过不去的。
原来这破岗渎是人工开凿,因地势缘故坡度极陡,水深又浅,故在中间建有一十四埭,以保证渠内有足以行船的水深。即便如此,船若要过埭,仍需用民伕或耕牛力拖过坝,再进入相邻的渠段。
谢候为卢镝所出之策便是在这些埭上下功夫。
无须将此渎尽数填塞,只需在埭底开出小沟往四周低洼处放水,使得水深不足,再用铁臿将缓坡的坝拍磨得光华紧实令人站不住脚便可。
如此,一艘船或许可以靠着蛮力抬将过去,百十来艘装载满当的粮船却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若想发往建康,必得绕行至京口和广陵之间,从那里入长江逆流而上才行。
谢候从前每年夏日都要往返于建康会稽两地,对两地之间的水路航道再熟悉不过他又是个疏阔开朗性子,好奇心常盛,于这些寻常人甚少过问的稀奇古怪之事上琢磨颇多,莫论是抗活的民伕、插秧的农人还是做工的匠人,都是他请教的师父,人家看他不像寻常士族子弟那般矜骄,便也乐得与他说几句。
如此一来他便学了一肚子这样的“雕虫小技”。
卢镝叉腰看了会前方,又偏头看看谢候,嘴唇动了动,一句“你小子有两下子”咽回肚里,倒是痛快地将身上的袄子褪下来一把扔到他手里。
谢候接着袄子,还来不及露出喜色,神色却是微变。
卢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那王建因迟迟不能过岗,正气急败坏地鞭打民伕。
“相公容禀!”
一个鹤发鸡皮的伶仃老翁挨了一鞭子,一个趔趄险些落入渎中,亏得身后两个汉子眼疾手快拉了一把,这才堪堪站稳了脚。那两个汉子一时好心自己却也因此招来毒打,众民伕一时噤声,个个朝着王建怒目而视,却都敢怒不敢言。
“相公容禀啊!”那老翁颤巍巍上前,扑通跪到王建脚下,一时老泪纵横,“这渎水深不够,坝面又滑,相公就是打死我们也是拉不过去的!”
“奸滑刁奴,还敢说嘴!”
王建心里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想到要绕路京口,还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心里就窝火得要命。当下一巴掌掴在老翁脸上,直打得他半张脸瞬间歪斜,又朝着他佝偻的身子连踹数脚,那老翁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后再无声息了。
“畜生!”谢候怒不可遏,只觉四肢百骸都在往外冒火,烧得他一刻也按捺不住,直欲冲将出去,却被卢镝一把拉住,轻轻摇头道:“不可!”
谢候的玉面已经因愤怒而涨得发紫,咬牙盯着眼前这一幕,一时又觉难以置信。
“他从前并不是这样的人,与人交往时从来是温雅谦逊,以至于招来族中儿郎嘲讽,说他过于拘礼,不够风流……我实在想不通,如此守礼之人,自幼读的皆是忠孝仁义,如何会做出这般猪狗不如之事!”
“他是尊家宗亲”
“是我外家王氏的旁支。”
原来是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一样,都是一样的门阀大族,卢镝心中了然,淡淡道:“卢某不文,却也听过这么一句话,说是‘礼不下庶人’,那位王郎如此,大约是他从未将这些人当作人。”
这话似乎意味深长谢候被他说得一怔,忽然浑身上下都难受起来
“转向,转向!”
终于,王建发泄够了,再不甘心也还是吆喝着后头的船只掉头
看那船的方向,估摸着是不会退回会稽,而是直接转往京口的方向而去。
谢候心中微动,“京口那边可是提前做了安排”
卢镝一笑,“京口有夫人坐镇,谢郎君放心”
“你说我阿姐”谢候不由吃惊,出于担忧,语气便有些急切,“她一介女郎,如何能做这些事!”
“这话可不对!”卢镝摇头道,“夫人可不是一般的女郎!非是我卢某说话不中听,论本事、胆色、智谋,夫人这位女郎可是比尊家几位兄长几位表兄弟都出色得多!”
第80章 第80章
韶音预想过许多种与阿泠表姐重逢的场景,如眼下这般情状却是始料未及。
京口与广陵之间那横亘了四十里的宽阔江面几乎要被三方人马堵得水泄不通了:
王建押运的一百二十艘粮船自沪渎口而来,此刻被截堵在江心;冯部和李部军队对峙在东西两侧,两位北府将出征在外,眼下掠阵号令者是他们各自的夫人、被时人艳称为林下双璧的王谢二女。
王灵素就站在对面的船楼之上,面色被西北风吹得有些发青。
她生得人如其名,灵秀素雅,柔婉温慧。头胎之苦将她折磨得厉害,整个人相较从前消瘦许多,本就薄薄一层皮子裹着骨肉,这一瘦便教眼窝深深陷下去,两颊也略有些凹,原本不十分明显的颧骨因此凸出来,唇色泛白,憔悴里透出几分陌生的冷薄之意
人瘦,肚子就大得吓人,韶音怔怔地看着她隆起如小丘的腹部:原来身孕与塞隐囊是不一样的,打眼便看得出来。
从前年幼之时,二人常扮作孕妇过家家酒。
隐囊往罗裙下一塞,肚子向前腆,一手扶着腰作行动不便之状,一手将帕子掩在嘴边假作呕吐,捏着嗓子道一句“我如今可闻不得这些单是见了个影就反胃,快撤了!”
学的人忍俊不禁,看的那个亦吃吃发笑,索性也跟着扮起来,两只鼓囊囊的小肚皮一对,忍不住互相撞一撞,屋里追逐开来,便如兔子似的蹦跳不休,将承尘上的积年老灰都震下来,落在两张笑嘻嘻、红扑扑的小脸上,兔子又变成了花猫。
隐囊松了,韶音哎呦哎呦地叫,连说阿泠等等我动了胎气,可再蹦不得啦,险些将阿泠笑得岔了气;待到阿泠的隐囊掉到地上,她又拍起手,笑说恭喜阿姐喜得贵子,一面煞有介事地将隐囊抱在怀里,边打量边说,这孩子怎么长得四四方方的,与阿姐一点都不像!
阿泠红着脸去追打她,她那会已经学了一年多的剑舞,灵巧得像只猴子,阿泠怎么也追不上。
韶音对这个恶趣味且不知羞的小把戏百玩不厌,想起来便要拉着阿泠闹上一会儿,似有无穷趣味蕴藏其中。
她们二人学的乃是高陵侯夫人庾氏的弟妇,阿泠的舅母,莹琼、莹瑾姊妹之母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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