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类卿: 60-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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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内寒风拂来,野鸟栖息躲在树梢里,探头探脑,夜色逐渐深沉。

    许久,沈微渔才仰起头,露出宛若秋水剪瞳,里头倒映着萧庭訚的身影。

    萧庭訚平静地凝望她,毫无退缩地道:“你置办家产,开绣坊寻地寻人,还有除却州府几家,余下与你做生意的人,皆都不是朕所为。”

    “朕不会眼睁睁见你一弱女子孤身置办绣坊,可朕明白,这些事不需要朕的插手,只因你可以。”

    沈微渔听到他的肺腑之言,双手攥紧锦帕,还未想过会有人说她可以。

    从小到大,爹爹只会叫她不要丢沈家小姐的颜面。娘亲则是命她好好学女工,莫要与人争论。不与人起争执,也只因娘说她走了,背后没有人能护住她。人可以活得肆无忌惮,可前提在于遮风挡雨的人是否还在庇护她。

    她之后遇到朝梣,他性子单纯直白,却从未对沈微渔说过她可以。

    相反萧庭这句“你可以”更像是认可。认可她的能力,相信她。

    沈微渔乌睫颤抖,后院的莲花缸泛起涟漪,淅淅沥沥的小雨逐渐落在人间。

    她的莫名送客,轻而易举被萧庭訚几句话给打消。

    一时半会,四周寂若无人。

    萧庭訚并未纠缠,主动借故离去。

    沈微渔松口气,余光落在矮几,一枚金玉如意的玉佩,不知何时留下。

    她也不知玉佩是不是萧庭訚故意留下,可转眼想到萧庭訚那句话,斟酌再三还是收起来放在楠木匣子里。

    下次萧庭訚再来,还给他。

    沈微渔收好玉佩,听到窗棂被雨声叩响,后知后觉踱步来到窗边,伸出手,沁凉的雨水渗过指尖缝隙,没入青石地板。

    他是淋雨回去的吗?

    沈微渔思绪兜兜转转,收回手用帕子擦拭干净手指,起身回到屋内,却听到叩门声。

    她抄起油纸伞,来到院门见到又是上次的管事,提着红酸枝木的提盒来,身边有人打伞遮雨。这次他不装了,毕恭毕敬地道:“这是陛下送来给沈姑娘,说是沈姑娘还未用晚膳。”-

    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上坐着一人,博山炉吐露袅袅云烟。

    屋内时不时传来咳声,有人绕过翠屏端来煎熬好的红莲瓷碗,里头盛满乌黑苦涩的汤药。

    “陛下,你淋雨归来,太医说你寒气侵体,需要喝点汤药补补身子。”十三端来汤药,伺候在萧庭訚跟前。

    萧庭訚此行没有带随行的宫人,伺候的人也都是他们几人。

    堂堂天子,栖居一方狭小天地,连伺候的人都没几个,说出去怕是没人信。

    十三腹诽,舀动青莲柄的金勺,萧庭訚招招手,示意自己来。

    陛下发话,十三自是拱手递给萧庭訚。

    萧庭訚从沈微渔宅院回来,沐浴更衣,去除一身的湿意,谁知身子骨这么容易出事,寒气入侵,需喝汤药。许是生病缘故,萧庭訚的面容多了苍白,可一双眼眸依旧锋利得令人望而生畏。

    他小呷几口汤药,便命人送走,咳了几声,凝望着紧阖的窗棂,听那雨声,眼前不由浮现今日的一幕。

    十三还在御前伺候,却听到萧庭訚冷冷地开口:“你觉得朕这段时日,对她好吗?”

    此言一出,十三斟酌地道:“陛下对沈姑娘一片真心,不惜从京城来到此地,暗地里也派人保护沈姑娘,可谓不用心良苦。”

    “朕要你说实话。”萧庭訚听惯阿谀奉承,哪里听不出十三的敷衍,冷冷地扫去一眼。

    十三跪在地上,绞尽脑汁地道:“陛下对沈姑娘好,沈姑娘也会记得陛下的情。”

    “朕为何要让她记住自己的情。”萧庭訚收回目光,双手攥紧,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溢出来。

    十三不明所以,陛下不辞辛苦来到此地,吃穿都远远不及皇宫,甚至都没几人伺候,连居住的宅院都不是金碧辉煌的宅院,可这些不是为了让沈姑娘心疼吗?

    还是说———

    十三挪动身子,试探地问:“难道陛下没有耐心,要将沈姑娘带回京。”

    “放肆。”萧庭訚睥睨十三,不怒自威。深夜中,惊雷声轰隆隆响起。

    十三吓得几乎都要匍匐在地上,随后又用衣袖擦了擦额头汗水,不敢妄言。

    萧庭訚喃喃低语,“朕做这一切都是甘之如饴,何来算计。”

    十三惊愕抬起头。

    萧庭訚恰好见到十三震惊的面容,神色陡然爆发寒意。

    “你们都以为我是故意而为?”他不过是离沈微渔近些,可十三在听到这句话的反应来看,是不是身边的人都以为他是故意而为。

    难怪沈微渔一直都不信他,原来都以为他是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萧庭訚暗自冷笑,可转眼阖眼深思,又能怪得了谁,是他之前各种手段频出,旁人不信也不稀奇。

    他自己也不信,这段时日来到沈微渔的身边,竟也会摈弃所有算计。

    萧庭訚暗自嘲讽一笑,眼里浮现了无力。

    倏然,屋门被叩响,打搅萧庭訚的思绪。

    他随意招招手,命人进来,却见送糕点的王管事提着红酸枝木的提盒回来。

    萧庭訚也不意外,沈微渔并未原谅自己,

    不愿收下也正常。

    可当听到不速之客拜访,尤其是王管事描绘此人的长相跟朝梣如出一辙,萧庭訚睁开双目,眉眼不可避免浮现阴翳。

    十三知道陛下一直派人追缉朝梣,眼下他堂而皇之出现在沈姑娘面前是个好时机。

    “陛下,属下这就派人去捉拿朝梣。”十三刚起身却被萧庭訚拦下。

    “不必。”萧庭訚冷静地道。

    “可是陛下不担心沈姑娘会跟他离开吗?”十三急得团团转,担心沈姑娘又跟朝梣逃走。

    “他见到了沈微渔,你们却又在这个当口抓他,岂不是于事无补,她知道后也会恨我。”萧庭訚面无表情地道。

    “我们要什么都不做吗?万一沈姑娘真走了,陛下之前的所作所为岂不是得不偿失。”十三忧心忡忡。

    萧庭訚阖眼,脑海里浮现近日沈微渔见他的一举一动,还有今日不合时宜地送客。

    他用力摁住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静静地听着雨声,另一道声音在耳边催促,快去分开两个人。

    沈微渔绝对会为了朝梣,离开自己。

    他能忍受沈微渔离开吗?那道声音变得尖锐,刻薄。

    萧庭訚眼前浮现沈微渔不信任的目光,如鲠在喉般,用尽全身力气,才坚决地道:“什么都不用做。”

    他不想算计沈微渔。

    那道叫嚣的声音像是被掐断脖子,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沈微渔婉拒王管事送来的晚膳,却不承想会见到多日未见的朝梣。

    小雨连绵不绝,朝梣一袭玄色圆袍,面如冠玉,腰间佩戴铜铃,乘雨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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