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鱼她字字珠玑: 18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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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毫无规矩的流氓货色最有心得。

    “我看谁敢退!”蒋再杞举盾挡着那摇摇欲坠的箭雨,另一手则扬了铁矛,吼道:“羽林哪里怕这毛毛雨!前冲!给我碾死他们——!”

    刹那间,阆京的战马不再缓步,重型战车列如铁墙,四匹战马齐驱,携着那重型战车狠狠撞向单薄的鱼肠暗骑。

    其间挟带风雷之势,车阵未到,扬起的碎雪就已遮天蔽日。

    照着南府先前的排兵布阵,鱼肠就是这“渔网”作用,得先将猎物网住,南府军才能出手收割。

    此刻眼瞧着这些“大鱼”要破网而出,丛伏回身时被这飞雪呛了好些口,却已顾不上调整,细着嗓子就朝南边疾呼:“石头你看好!别叫他给咱撞漏了!”

    那被叫做石头的,是列于队末块头壮实的青年,闻着这声时已来不及回答,只迅速驾马让开战车冲撞来的正面,在飞驰间,瞥着那战车即将撞入队末时猛地高喊:“起!”

    说时迟那时快,前奔的战马前蹄才落地,就瞧眼前的雪地猛地晃动起来,蒋再杞正觉着眼花,谁知细雪簌簌落尽后,那腾起的竟是一长根绊马索!

    那索粗如儿臂,像是雪野中猛窜出的一条蟒。

    若是真蟒,铁蹄自然是不怕,尽管踩碎了便是,可它偏偏裹着铁刺。蒋再杞想勒马时却已来不及,耳畔只听首马蹶蹄惊嘶,他身下一颠,心里头便明白。

    完了。

    战车车轮绞上绳索,战马前跌,木质车轴断裂,轮辐崩散。金铁交鸣,暴雪纷扬,蒋再杞只觉得天地颠倒,车身倾翻重重侧滑出去,堵住了后头前进的路。

    后方马匹收蹄不及,猛烈震荡中,辕衡碎而木屑纷飞。反应稍快的羽林卫死拽缰绳想要退开,奈何身边人流涌动,根本侧不开身,只得眼睁睁瞧着周遭兄弟坠马。

    金甲卡入碎雪,侧翻时涌起阵阵尘泥。战车撞上战车,连结着马匹的缰绳登即也紧绷如弓。麻纤维寸寸崩裂,扯着那战马跌在那尖刺上,肚破肠流。

    起先战车冲锋时凶恶的威势转瞬化作朽木散沙的溃败。

    热血淌出,间以化雪之声,惨叫与哀嚎震动雪野,鱼肠却没空停下来为这场倾覆惆怅。

    阆京里头都是正规军出身,哪里见过鱼肠这样野狗一般乱咬的打法,能勒住马蹄的战车都坠在最末,他们愕然望着前头的惨状,一时僵在原地,不敢乱动。

    丛伏也看见了他们,嘴边轻轻吹出一声哨,示意新一波撒网的开始。

    阆京的战车还未除尽。

    “吾主功高盖世,不该被这一堵高墙拦了去路!”丛伏踩着马镫,手边的蝉光还未出鞘。她摩挲着其上的纹路,在这风雪中朝着身后的轻骑喊道:“朝前!此战必胜!”

    *

    阆京城门摇摇欲坠,司天监内金蟾吐了黑水,那群每天无所事事,只会看星星的老家伙们终于不再岁月静好,眼下都跪在金銮殿前哭天喊地。

    “吵死了。”李意骏站在宫室内窗前,眯着眼睛,仔细从暴雪中分辨他们参差不齐的跪拜身影,随意唤了个廊下内侍来问:“他们嘴里在念什么?”

    那内侍到底年纪小,原本听着外头震天的响声就哆嗦,如今蓝溪不在,忽地被皇帝问话,当即一屁股坐在廊子下,呜呜哭了起来。

    “你哭什么?”李意骏微微蹙眉,“有什么好哭的?”

    “几……几位大人说……”另一边的内侍怕皇帝迁怒,赶忙上前将那小孩拦在身后,勉强道:“司天监内玉池畔建有金蟾像,本是用来镇守城内水脉的……谁……谁知今日忽地口吐玄泉……观其眼色,皆黟黑如墨,腥腐之气上冲紫薇……这是……这是……”

    话没说完,那内侍却猛地将头磕在地,“这是‘金蟾吐浊,九鼎将倾’之兆啊!”

    听罢,李意骏却没反应,只是盯着被挡在后面的内侍问:“你怕什么?”

    “陛……陛下……他年纪小,您……”

    “朕在问他话,你插什么嘴?”李意骏的目光转到这人面上,“还是你也觉得,朕这个皇帝,做不长久了?”

    闻言,那内侍哪敢再说话,只伏在地上发抖。

    “嗯,金蟾吐浊,九鼎将倾。”李意骏轻声重复了一遍,霍地笑出声来,问:“你信了?”

    地上的内侍终于支撑不住,哆哆嗦嗦地哭了出来。

    李意骏冷笑一声,站起身,转而看向大殿内其他人,笑道:“你们也信了?”

    殿内众人噤若寒蝉,各个都抖若筛糠,尽数跪了下去。

    “那金蛤吐恶水可是奇观啊。”李意骏走下万阶台,“这倒叫朕想要亲自去看看。”

    话音才落,忽闻外头脚步急促,急急飞扑进一个内侍来。那人跌在地上打了滚,急急道:“陛下!陛下!”

    李意骏早就不耐,“有事说事。”

    “司天……司天监……”那人喘了两口气,大声道:“起了大火!”-

    戴静思行在黑夜里。

    他到底高估了自己,虎壮给他看得那一纸图方才还瞧着好好的,可眼下他行在黑暗中,行在逼仄的乱巷里,只觉东南西北俱变得模糊,他只得凭着记忆继续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地发觉周遭一切没了声息,除了“沙沙”地踏雪声,就只剩下某处的流水“滴滴答答”响个没完。

    戴静思皱了眉,小心翼翼从阴面绕了出来,却正正好对上横木牌匾挂着“司天监”三个大字。还没来得及喜,就瞧着那红漆大门虚虚掩着,却并无旁人把守。

    他犹豫再三,还是伸手一推。

    大门“吱呀吱呀”地敞开,夜哭似的。戴静思就摸着那片黑暗闪了进去。

    四

    周寂静,只剩下监内水漏滴滴答答计着时辰,他听着它来算步数,一点一点往里走。

    不知走了多少步,他忽地摸到一片什么。潮湿滑腻,戴静思只觉得额角狂跳,他将手放在鼻尖,闻到一股腥气。

    他脑中猛地窜过什么,当即大步朝里走去。

    果然,玉衡边儿的朝北值房已然大亮,那房口松枝尽数作了钝柴火,燃得明火旺旺,百十笼松灯都成了灰,一发密密匝匝地毁了。

    一时青烟薄绕,将司天监望了一辈子的九天银河尽煮锅中。

    而蓝溪就那样静静站在玉衡旁,动也不动,只剩衣衫在那暴雪与火光中晃动。

    戴静思喉间滚了数回,终于低低叫出声,“你……”

    蓝溪转过头,面容被那火光映得蜜一般。

    待看清了来人,她又牵了牵嘴角,消瘦的身影站在那重叠飞窜的火蛇前,显得那般单薄,摇摇欲坠。

    “你来啦。”她缓缓笑起来,好似不谙世事的孩童,她伸手烤着那火,说:“你瞧,真暖和。”

    “我们早先不是说好了……”戴静思摁着剑鞘,不受控制地吼出声,“你这是在做什么?!”

    蓝溪笑着说:“常静思,你胆子太小,照你这样磨磨蹭蹭,早先被人捉住杀了,闯不出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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