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4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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韫枝。”沈照山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锋,瞬间冻结了崔韫枝所有未尽的控诉。

    他灰蓝色的眼眸沉沉地看着她,那里面没有温情,没有解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属于上位者的漠然和一种被冒犯的警告。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殿下?”

    “殿下”二字,被他刻意咬得清晰而冰冷,像一道无形的鸿沟,瞬间将两人隔开。

    崔韫枝一愣。

    那夜在花厅他掷地有声的“内子”,那强硬回护的姿态,那带着酒气的、几乎将她揉进骨血的拥抱……仿佛都成了遥远而不真实的幻影。

    一股灭顶的寒意瞬间从少女的脚底窜遍全身,让她如坠冰窟。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看着他眼中那片冰冷的漠然,只觉得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和我有什么关系?”她喃喃重复着,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带着无尽的苦涩和绝望。

    她和她有着同样的姓氏、身上流着同样的血,来自同样的故乡,如果没有昆戈,兴许琼山县主还能看着她长大,这样,自己就有了一个温柔的善良的、如同目前一样的姑姑。

    她们本来该坐在太液池旁,春赏垂柳,夏采荷花,秋踏落叶,冬赏飘雪,像无数个普通的女儿家一样,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成了虚妄。

    她猛地甩开禾生试图搀扶的手,往前逼近一步,直视着沈照山那双冰冷的灰蓝色眼眸,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尖锐:

    “沈照山!你是不是觉得,把我也像他关着琼山县主那样关起来,就万事大吉了?是不是只要我还喘着气,安安分分地待在你身边,做个漂亮的‘玩物’、‘消遣’,你就满意了?”

    “就像周承嗣说的,玩物终究是玩物,玩腻了就可以换掉,反正你身边迟早会有像周知意那样‘门当户对’的‘贤内助’!”

    “我呢?我算什么?一个亡国的俘虏,一个连自己故国如今长安、洛阳尽失,南境烽火连天、朝廷形同虚设都不知道的聋子瞎子吗?”

    最后那句话,秋天挂不住的月亮一样,碎裂在地上,将两人都说得一愣。

    崔韫枝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了。

    她讪讪收回撑着的小臂,但话已出口,如同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来。

    沈照山先是一滞,而后周身的气息骤然降至冰点。

    男人一步一步靠近。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沉重的压力让禾生脸色惨白,几乎站立不稳。

    “你知道?”沈照山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谁告诉你的?”

    崔韫枝被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眼神吓得后退一步,但她胸中积压的委屈和愤怒同样达到了顶点。

    她豁出去了,昂着头,尽管声音带着颤抖,却不肯示弱:“重要吗?沈少主!还是七殿下?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活该被蒙在鼓里,做一个无知无觉的雀鸟?”

    “还是说,你早就知道大陈如今的惨状,却心安理得地在这里谋划着铁矿,盘算着什么时候挥师南下,彻底踩碎我的故国?”

    “崔韫枝!”沈照山厉声喝断她,眼中怒火翻腾,“你懂什么?!朝堂倾轧,藩镇割据,流寇四起,那是大陈自己烂到了根子里!没有我,也会有别人!这天下大势,岂是你能妄加置喙的?”

    他这话一出,不知触到了什么,崔韫枝感觉自己胃像是被潮湿雨水浸透了。

    “我不能妄加置喙?”崔韫枝被他的话彻底激怒,她的每一根手指都开始缓缓颤抖。

    “可我也是大陈的公主!我的根在那里!我的亲人在那里!我眼睁睁看着它被践踏,被撕裂,却连知道真相的权利都没有吗?”

    “沈照山,你告诉我,在你眼里,琼山县主那样被折断羽翼、关在笼子里生不如死地活着,是不是就是我的未来?是不是所有被你们掳来的人,都该是那样的下场?”

    “住口!”沈照山额角青筋暴起,他猛地一步上前,强大的压迫感让崔韫枝瞬间窒息。他从未在她面前如此暴怒过。

    “崔韫枝,你们大陈现在乱得跟蜂窝一样,现在,连夜,我把你送回杭州,你以为一切就能和以前一样了吗?”沈照山头一次将这些话端到台面上来,“在长安陷落之前,整整一年,大陈有无数次机会去阻止赵吉贞叛乱,也有无数次机会和昆戈结盟,但是——”

    “你父皇统统、统统都没有管。”

    “当时荆州灾荒,调来的赈灾粮却连该有的三成都没有,饿死的人能从荆州一直叠到燕州,是我,是我,还有赵昱,从昆戈、从燕州调粮,去补你们大陈的窟窿,后来荆州也反了,你和我说,这难道是我的错?”

    “还有,如果不是我当时救了你,你现在早成了孤魂野鬼一条,你父皇若是真的疼惜你,又怎么会远远地把你一个人落在摘星阁?”

    “我救了你,所以你是我的人,懂吗?”

    崔韫枝的心思因为男人一席极其罕见的、隐忍着暴怒的话而晃荡,但最后都汇聚于那最后一句。

    她绝望地有些语塞。

    “所以我就该感恩戴德?就该忘记自己是谁?就该眼睁睁看着我的故国在烈火中哀嚎而无动于衷?!”崔韫枝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混合着无尽的屈辱和绝望,“沈照山,对,你说得都对,但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消遣?一个战利品?还是一个……需要被驯服的、随时可以丢弃的宠物?”

    她的话,如同最锋利的刀子,狠狠扎在两人之间那层薄薄的、勉强维系的关系上。

    沈照山看着她泪流满面却倔强不屈的脸,看着她眼中那深切的、仿佛被全世界背叛的痛苦和绝望,胸中翻涌的怒火竟奇异地被一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刺痛和烦躁取代。

    长久的沉默。

    他盯着崔韫枝,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你说得对。”

    沈照山终于再开口。

    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冰冷,甚至更甚,“或许……我确实该好好想想,你到底算什么。”

    说完,他不再看崔韫枝一眼,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意,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书房,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震得人心头发颤。

    书房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

    渐渐放凉的豌豆糕的气味,在密闭的空间里让人有些作呕。

    崔韫枝呆呆地看着桌上那凉透的糕点和被盛怒的沈照山离去带落、碎了一地的茶盏,仿佛看到了自己那颗刚刚萌生出一丝卑微期望、又被狠狠踩碎的心。

    禾生早已吓得泪流满面,此刻才敢上前,颤抖着扶住摇摇欲坠的崔韫枝:“少夫人……”

    崔韫枝的身体晃了晃,再也支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被禾生紧紧抱住。

    她闭上眼,滚烫的泪水无声地滑落,只觉得这深秋的寒意,已彻骨入髓。

    从第二日开始,沈照山将她困在了别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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