迫嫁疯骨: 70-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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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

    沈照山眼神一凝,屏住呼吸,身形如烟般悄无声息地从墙头滑落,足尖点地,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他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快速而精准地潜行到沈驰羽身后不远处的树影里。

    借着从树叶缝隙漏下的几缕灯笼微光,沈照山看清了沈驰羽面前的东西。

    青石板上,整整齐齐地排着一溜草编的小玩意儿。形态各异,但大多都歪歪扭扭,显然是初学者的稚嫩作品。

    最后他的视线猛地定格在其中一个草蛐蛐上。

    那只蛐蛐编得比其他稍显精致些,但让沈照山呼吸一滞的,是它背上的装饰——几根细细的、颜色稍深的草茎巧妙地穿插编织,形成一小片别致的花纹,更特别的是,一根长长的、顶端带着毛茸茸穗子的狗尾巴草叶,被精心地“穿”在蛐蛐背上,活像给它披了件独特的花衣裳。

    这个习惯……

    沈照山的心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时,沈驰羽似乎感觉到身后有人,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小脸上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悦和疑惑。

    然而,当他看清阴影中那张冷峻如霜、十分熟悉的脸时,所有的表情瞬间凝固,吓得他“啊”地低呼一声,身子一歪,差点从光滑的青石板上滑落下去。

    沈照山眼疾手快,一步上前,将儿子拎了回来。

    沈驰羽看清是父亲后,那点惊吓很快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心虚、委屈,还有一丝倔强。他抿紧了嘴唇,迅速低下头,避开了父亲审视的目光。

    沈照山没有立刻训斥。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儿子脸上,又缓缓移向青石板上的草编蛐蛐。他沉默地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微颤,精准地拈起了那只背上“穿着花衣”、连着狗尾巴草叶的草蛐蛐。

    草叶粗糙的质感摩擦着他的指腹。

    沈驰羽偷偷抬眼,看到父亲拿着那只特别的蛐蛐,小嘴瘪得更厉害了。

    他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气,将自己手中一直紧紧攥着的那只编得歪歪扭扭、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草蛐蛐,别扭地、带着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塞到了沈照山另一只空着的大手里。

    塞完,他又飞快地低下头,小肩膀微微耸动,一副等着挨骂却又不服气的模样。

    沈照山低头,看着掌心那只不成形的、属于儿子的作品,又看看另一只手中那无比熟悉的花衣蛐蛐,心中五味杂陈。

    他长长地、无声地吐出一口浊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东西都吐出去。

    他罕见地没有斥责,也没有追问那女子去向。他俯下身,动作甚至称得上有些生涩的温柔,将儿子从青石板上抱了起来。

    沈驰羽小小的身体顿了一下,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亲近感到极不适应。

    沈照山另一只手拂过青石板,将上面排着的几只稍好些的草蛐蛐连同儿子塞给他的那只“残次品”,一股脑儿地、略显笨拙地塞进了沈驰羽小小的衣襟里。

    沈驰羽没有吭声。

    做完这一切,沈照山抱着儿子,没有再选择翻墙,而是径直转身,朝着医馆前堂的方向,迈开大步,堂而皇之地从正门走了出去。

    穿过空旷冷清、弥漫着药味的大堂时,柜台后那个年轻的伙计正瞪圆了眼睛,满脸写着“活见鬼”的惊骇。

    沈照山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给他,抱着儿子,大步流星地踏出了医馆的门槛。

    门外,夜色已深,月光洒在寂静的街道上。明晏光牵着马,带着一脸担忧的哈娜尔,正焦急地等在街角,看到他们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沈照山抱着儿子,父子俩的身影在月光和远处零星的灯火下拉得很长。

    沈驰羽窝在父亲宽厚的怀抱里,感受着那不同于女子的坚硬触感,小脸埋在父亲肩头,泫然欲泣的委屈再也压抑不住,细细的抽噎声闷闷地传出来。

    沈照山察觉到肩头细微的湿意,脚步微顿。他低头,看着儿子毛茸茸的发顶,沉默了许久,才用一种极其低沉、甚至带着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无奈口吻,低声道:

    “怎么了?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沈驰羽的抽噎停了一瞬,小脑袋猛地抬起,那双泛着水光的幽蓝眼眸带着惊疑不定看向父亲近在咫尺的、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鼻音浓重地问:“爹爹……你……你不训我吗?”

    沈照山看着儿子那张委屈的小脸,心中某个坚冰覆盖的角落,似乎被这泪水悄然融化了一线。

    他抱着儿子的手臂紧了紧,继续向前走,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几乎难以察觉,声音也依旧没什么温度:

    “我该让你回去抄三百遍《论语》。”

    沈驰羽的小脸瞬间垮了下来,眼中刚升起的一点点希冀光芒瞬间熄灭,小嘴一扁,眼看新一轮的洪水就要决堤。

    “但是,”沈照山的声音适时响起,“今天是你娘的生辰。”

    他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却清晰地传入沈驰羽耳中:“我们本来该在府里的。”

    沈驰羽愣住了。

    他呆呆地看着父亲线条冷硬的下颌,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过了好几息,那紧绷的小肩膀才终于松懈下来,他像只终于找到安全巢穴的小兽,重新将脑袋埋回父亲坚实的肩窝里,甚至无意识地蹭了蹭,发出小猫似的的呜咽。

    沈照山抱着儿子,朝着马留下的地方走去。

    然而,就在即将走到他们面前时,沈照山抱着沈驰羽的手臂似乎不经意地又紧了紧,他的目光低垂,落在儿子衣襟里露出的那几只草蛐蛐上——尤其是那只花衣蛐蛐。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夜风拂过耳畔,带着一种状似随意的探询:

    “驰羽,”他问,“今天的蛐蛐……是谁给你编的?”

    第73章 月下影没有找到尸骨。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沈照山抱着沈驰羽,孩子小小的身体蜷缩在他怀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委屈。

    沈驰羽的小脸埋在父亲肩窝,鼻息间是父亲衣襟上熟悉的、带着冷冽草木的气息,这让他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却也更加清晰地意识到后院那片菜地、那个女子带来的温暖是多么的不同。

    沈照山的问题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寂静的夜路上激起无声的涟漪。

    沈驰羽沉默了许久,久到沈照山以为他睡着了,才听到怀里传来闷闷的、带着点犹豫的声音:

    “是一个姐姐。”

    “姐姐?”沈照山重复着这个词,声音听不出情绪。他抱着儿子的手臂稳如磐石,另一只手却极其自然地探入沈驰羽的衣襟,精准地拈出了那只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特别的“花衣”草蛐蛐。

    他将草蛐蛐举到眼前。

    灯笼的光线不够明亮,但月光清冷,足以让他看清那独特的编织手法——几根深色草茎在蛐蛐背部穿插出的花纹,那根长长的、毛茸茸的狗尾巴草叶如同披风般“穿”在蛐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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